深夜十一点半,城市中大多数人都陷入沉睡,夜间电台主持人三浦美穗还在工作。
伴随着轻柔的音乐,节目暂且告一段落。三浦按照流程进入听众来电环节。
这一环节通常是由听众们分享自己的经历,包括工作、家庭、恋爱、友情…由于夜间电台听众不多,节目从来不限制听众们谈论的话题,无论是性骚扰、出轨、灵异事件,都照单全收。
三浦趁着播放音乐的间隙,脑中设想着在听众们讲述无聊故事时应该怎样巧妙的转移话题,换到下一位听众。
但她很快就用不上这些准备了。
第一位来电的听众是位女性,说话有点慢吞吞的,可能感冒了。三浦礼貌的关心了对方的身体,请她继续。
当那道清澈的,听起来略感迟钝,却不招人厌烦的声音说出第一句话时,仿佛一道惊雷炸响,演播室的所有人的动作都卡顿了一下。
她说,“我认识的人,他杀过人,是他的继父。”
三浦美穗吃惊的张开嘴,脑子反复重播这句话,像坏掉的录音机。她反应过来话中的含义,准备岔开话题,换一位听众。
演播厅外的上司满头大汗,拼命的对她打手势,示意继续。
原来那句惊世骇俗的话,不仅抓住了三浦的注意力。几乎在同一时刻,收听电台的无数听众都被吸引了,让这档深夜电台节目收听率节节攀升。
这一刻,电台主持人和听众调换了位置。
三浦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不发出任何声音打扰那位女性,尽职的将这个故事,完完整整的通过电台,送进无数人的耳朵。
在这个故事中,少年是一个很可爱的人,爱好广泛,无论是电影、音乐、绘画、还是运动,都很拿手。家庭生活在外人看来也算是平静。
母亲改嫁给继父,吃穿是不愁的,少年还有一个年龄相近的妹妹,脸上圆圆的,很可爱,很擅长跳马和长途跑。
“不过,平静都是外人的想法,对他自己来说,一切都截然不同”
继父会骚扰妹妹,也家暴了母亲。
少年希望她能和继父离婚,但是母亲的态度总是模糊不清。
而妹妹一直表现得很苦恼。
横滨海岸边,裹着黑色风衣的黑手党成员太宰治遥望着海浪,听见月光下破旧收音机中传出的声音,轻嗤一声。
他在岸边伫立良久,最终抖了抖鞋子上的沙粒,提起破旧收音机,回到他栖息的黑色巢穴。
涌动的海浪随风带来咸湿的气味,
声音仍在继续——
“那段时间,好像一切都不顺利,喜欢的单车刹车坏了,放在抽屉里的画纸都被水淹了,学校的老师对他违规的行为穷追不舍,想去看莉莉周的演唱会却怎么也做不到,甚至听说莉莉周的演唱会发生了大骚乱…”
听到这里,夏油杰微微一笑。
他还记得那场骇人的骚乱事件,发生在他还没有进入咒术界之前。
而当他得知自己的特殊后,就连曾经坚信的日常,都揭下了朦胧的面纱,露出原本的丑陋面目。
在他还未进入高专,以为自己独自一人时,曾经也听过莉莉周的歌。听歌的契机,是他喜欢的一个电影明星提起过莉莉周。
那是一个所有人都非常孤独的时代。
于是有人爱上了莉莉周,有人爱上电影,唯独没有人真心爱这个世界,何况世界也没什么好爱的。
夏油杰还记得幼时,全世界都笼罩着糖果色的甜蜜味道,或者说金钱的味道。
他小时候常去滑雪,同学也经常去法国和意大利度假,家里从来不担心钱,所有人都没有思考过钱的问题,哪有人缺钱呢?
可是某一天起,世界就变了。
家里不再出现各种香水,那种曾经被玛丽莲梦露披在身上的奇妙香味永远消失了,还有香奈儿漂亮的山茶花图案,每年固定的滑雪地点从惠斯勒变成群马玉原,再消失不见。
春假时的旅行地点从巴黎、纽约、伦敦、香港,到轻井泽、北海道,衣柜里那些量身定制的男士西装一件件消失,钢琴、小提琴都被送了人。
学校附近的高楼每天都被警察围起来辨认跳楼死者的尸体,老师本应该捂住学生的眼睛,但是就连老师们的眼睛都已经麻木到让人害怕。
家里第一次出现争吵时他还非常诧异——这个家从没出现过这么强烈的怨恨和愤怒,以至于那支被母亲珍视的香水也被她亲手摔破,查理兹·塞隆般馥郁的香气在争吵中蔓延。
后来也见怪不怪了。谁家不是从小吵到大?以前不吵只是偶然,他的家曾经只是建立在偶然之上的沙堡。
当太阳落下,浪潮退去,一切都恢复了本来的模样,恢复了必然。
也就在那段时间,也许是某一天,也许是某一秒,他意识到:
童年时瑰丽的彩色泡泡被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