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父亲想要带那些女友回家,不想在外面花开房的钱了。
而家里有他在,会不方便。
父亲带他去学校看过了,男生宿舍,八人一间。
即使清理过了,去的时候依旧能闻到各种难闻的味道。
阳台上还晾着男生们的衣服。
包括底裤,他看一眼就挪开视线,觉得难以接受。
他不想跟那么多男生那么接近,他受不了居住空间不够整洁卫生。
不大的宿舍里摆满了架子床,上下铺,他会很难再一个人独处。
浴室一层楼只有两个,公共的,格子之间有半人高的木板隔断。
也就是说,一群人一起站在那里洗澡的时候,能看见彼此的全身。
参观时还遇到一个学长,跟他说洗澡间不够用,很多时候会两个人一起洗。
父亲见人家开朗健谈,让他学着点,太弱气会被室友嫌弃。
学长打趣说:“那不会,他这样干净秀气讲卫生的可是香饽饽。”
父亲和学长相谈甚欢,陈宁却半点笑不出来。
每天每晚都和一群男生住在一起,高中那么漫长的三年都住在一起,他光是想象就觉得无法去面对,可是父亲铁了心不让他再住在家里。
平日里父亲几乎不给他钱,生活费只从妈妈每个月打来的抚养费里拿很小一部分,刚够吃饭。他看了自己剩下的钱,根本不够去外面租房啊。
于是尝试去甜品店打工,没有签合同,干了二十天后拿不到工资。
又去奶茶店,幸运地能够日结了,但没几天就被别的店举报雇用未成年……
暑假一天天过去,越临近开学越痛苦。
短暂的一个人在家的时光也不再快乐。
那天下午,和父亲吵完架,他拿着妈妈留下的手机出门,想着妈妈说过的“不要总是呆在家里,跟妈妈去江边散散步”走到了江边。
有一对父子在水里游泳,几名穿校服戴红袖章的学生劝他们上岸。
他拿着手机想拍风景,怎么拍都不好看,删掉后望着江面发呆。
摸到衣袋里的东西,取出来,是之前偷偷手工做的手链,漂亮的彩色水晶和珍珠,有一种水彩画般梦幻的好看。但却刚被父亲骂过。
骂他做手工娘,不像个男孩儿。
又骂他不做饭拖油瓶,可他已经洗好菜了,饭也煮上了。觉得从外面回来的父亲有什么资格那样对他,于是反唇相讥。然后,得到了一个耳光。
他独自站在江边,远处水面辽阔,落日绚烂。
周围父子融洽的欢笑声有些刺耳,他放空的目光变得模糊。
红袖章的学生们在说:
“即使靠近岸边也有深水区的,下水危险。”
“江里每年都淹死好多人,不要随便下水啊。”
是这样的、真切的话语,却渐渐变成另一种幻觉:
“你们看那个男生好娘啊。”
“他走路一点都不阳刚,像个女生一样。”
“他穿着裙子呢,天啊,他是个变态啊。”
旁边是茂盛的美人蕉,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想把那些吵闹的声音抛到身后,于是向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帆布鞋感受到了湿意,紧握的拳头松开,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他全都不想管,只想往前、再往前,让一切安静。
但就在这时,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那声音道:“这个是你掉的吗?”
他回头,看见一个穿着衬衫百褶裙的女孩子,猫眼菱唇,漫画少女般的模样。
她摊开的手心里躺着那串他编的玉石珍珠手链。
她在对他笑。
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她笑容更灿烂,“好漂亮。”
他听见自己说:“可以送给你。”
女孩受宠若惊,握着手链在河滩上几乎蹦起来,“真的吗?谢谢!”
“嗯。”他看着手链中粉水晶折射出的光泽,感觉到自己的知觉一点点恢复。
很久以后,项悠悠告诉他,其实她那天搭讪之前已经偷偷观察了他好久,是对他一见钟情,第一眼就喜欢,见色起意别有用心去搭讪,成功了特别开心。
他意外,听完只能笑,什么话都没法说。
他不说,她就不知道,那天她的出现有多重要。
日暮江边,一念之差。
他和她看见了不一样的风景。
然后她将他了拉回来,用具体的美好将虚幻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