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老林问最后一个问题:“好了,朱有道同志。方案有了,材料有了。你需要问兄弟连队借的东西,我亲自给你联系跑腿。那现在还有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问题——这可是三道桥的工程,你打算多长时间修好?” 胸有成竹地一笑,朱有道比出两根手指:“两个月!” 老林微微一皱眉:“能不能再加快点速度?” 旁边乡亲忍不住开口道:“不催工,不赶工,慢工才能出细活。首长,我们不要急着一时嘛,只要把桥建好了,哪怕是两个月也已经很快了。” 帮这位乡亲说话的人,也不少,祠堂里的又一次掀起了讨论。这时,朱家樑尖锐的年轻嗓门响了起来:“指导员!爹……朱大掌!请听我说一句,我们工兵排,有力工,有技工,还有统筹跑腿的,大家都有丰富的修桥铺路的经验。上游的吊索桥,由朱家乔同志负责。下游的漫水桥,由朱家栋同志负责。中间的修缮改建二孔桥,由爹……朱大掌亲自掌舵。中间再有点需要统筹跑腿的,这不还有我嘛!大家同心协力,肯定可以两个月内完成!” 仿佛被朱家樑的话提醒到了,猛一挥手,朱有道大声说:“没错,指导员,就按照这么个人员安排。一个半月,三座桥全部竣工!” 祠堂里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鞭炮炸响的余音在耳,三桥落成的庆功宴才刚吃罢,老林已经带着一丝忐忑坐到了朱有道面前。嗫嚅半天,却又像是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将手中夹着的烟卷朝着朱有道递了过去。 略一愣怔,朱有道顺手摸出了别在腰后的旱烟袋:“老林,这么多年老伙计,你是知道我只抽旱烟的。这到底是啥为难的任务,让你跟我都开不了口了?” 扫一眼朱有道手中旱烟袋,老林将烟卷夹在了自己耳朵上:“任务......倒是真有,也着实为难。只是这任务不是交给你的,而是上级交给我的。一上午下来,我这任务.......一点进展都没有啊!” 眉头一皱,朱有道摸出火柴点燃了旱烟锅:“你老林都执行不动的任务?!这......不应该啊?!当年强渡小沙河,你肠子都叫打出来了,拿碗朝着肚子上一扣、皮带一扎,照旧冲锋。到现在小沙河旁边都有乡亲们给你立的一块碑——小沙河洗肠好汉!” 老林到底还是点着了烟卷,说:“行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就长话短说。老朱,你要不要带个头,解甲归田,退伍回乡去?” 话一出口,朱有道呛咳了两声:“你什么意思?” 眼底略带一丝愧疚,老林低声说:“就是这个意思,现在仗打完了,这些天你也看到卧牛村被打得稀烂的模样……国内像卧牛村这样的地方,还有千千万万处,现在除了肃敌剿匪之外,国家还到处需要人来建设,要在这片废墟中,建好属于我们老百姓的安乐家园来……” 话说半截,老林用力嘬了口烟,使劲将烟头拧在了椅子上:“这话我说着都烫嘴,可我还得说——老伙计,按说仗打完了,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怎么也得有个论功行赏。不说旁的,当年在南河口,你领着工兵排顶着枪子架桥,裤子上都叫子弹穿了六个窟窿眼。在杀虎涧,两天一夜抢出来一条吊桥,累得吐血,这才叫大部队跳出了反动派的包围圈。还有打荔城县那回.......” 一桩桩一件件,老林如数家珍的讲述着当年往事,言语中透出的,却全都是浓厚不舍。而坐在老林对面的朱有道,却是始终一言不发,只是一锅接一锅的抽着旱烟。不经不觉之中,朱有道脚下,烟灰已经堆成了一座小丘,看起来倒是像极了架桥时充当中流砥柱的磐石桥墩。 等老林说完,朱有道划了一根火柴,却没有再朝着烟锅子去,只任由它在指间燃尽,把火柴头往脚边一甩,“老林,现在都解放了,都已经过去了的事情,提那么多干啥呢。我是做了一点事,但比起那些牺牲了的兄弟,能活到现在,我已经知足了。远的不说,就说老徐……如果他没有中弹,眼下就在这卧牛村里,跟我们尽地主之谊,大酒都喝过几顿了……” 老林帮着朱有道把烟锅子点了,自己也又点了一支烟,“所以……兄弟,你愿不愿意先进一下,复员回老家搞建设?” 朱有道自然是明白老林那言下之意,他垂下眼睛,盯着地面:“成。我回去跟家乔他们说一声,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 把烟锅子倒扣着敲了两下,朱有道烟锅子一收,告别了老林,径直回了营地。 一路慢行,路上朱有道脑子里就盘算好了说辞。等到了军营,把朱家乔朱家栋朱家樑叫过来围着一说,朱家乔马上道:“爸,这么说我们是要直接回老家了吗?” 不等朱有道说话,朱家樑就皱着眉头开口:“怎么那么突然?那我这阵子攒下来的那套从大到小十八个型号榫头的工具箱,还有那罐子上好黄油,还有在芒果树村缴获的那些合金螺母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