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乔迅速奔向山涧旁的大树上,把捆在树上的十来个孩子一一解救下来。朱家樑跟着朱家乔一起行动:“别哭,别哭,都安全了。吃糖……” 他把从伪军身上扒拉出来的附件包,扯出里面的糖袋,撕扯开,抖出里头的白砂糖分给孩子们。 一点点的砂糖,到底是甜了嘴,止住了孩子们的眼泪,他们乖巧地围着朱家乔蹲坐下来。 隋云伟和唐大头在墙根处,他们脚边蹲着俘虏,一个一个一个的,捆成了一排,隋云伟用韩文高喊:“缴枪不杀,优待俘虏!” 刘枭龙姗姗来迟,不解地问:“我们要带俘虏回去吗?不是说自第三次战役之后,原则上不带俘虏回去,就地教育后放回?战俘营那边,都快成了联合国了!” 隋云伟说:“人不多,就带上呗。主要是担心他们回头找这个村子里的老乡们报仇……不要这么瞪着我!你以为他们干不出这种事啊?连孩子都不放过的畜生……来来,大刘,来帮个忙,按照老规矩,能扒的扒下来。” 按照老规矩,缴获的武器、物资都得先清点。朱家樑熟门熟路地开始登记造册,坐在指挥所那张办公桌旁边,他浑然没有了刚才战斗时的凶悍和平日的圆滑,神情无比专注,眼看手记嘴巴不断念叨着,俨然就是个积年的老账房。 解放了壮丁们,朱家乔和张全忠利用伪军的伙房和剩余物资,煮起了热汤,一个一个分给受惊受苦的老乡们。村子进入短暂的休整状态。一个长着白胡子的团脸老头儿来到隋云伟跟前,说:“中国志愿军是我们的恩人,我们落水洞村上上下下,感谢你们。” 一边说着,一边把才编好的花环带到了隋云伟头上,那花环草多花少,也就只有两三个不知名字的小白花苞,但隋云伟笑得八颗牙齿全部亮出来,笑得比花开还灿烂。他问道:“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这村子到底怎么回事,也没有在前线,也没有在战略要紧的地方,怎么就被伪军盯上了呢?” 老头儿说:“我叫朴长仁,在这个村子里,年纪最大的了。我小儿子是村长,在半个月之前,被征用了,听说要送到汉城去……不光是我儿子,我们村子里差不多的健壮年轻男人,要么参军去了,要么被伪军抓走了。村子里只剩下了我们老人女人和小孩。落水洞村远离铁路、公路跟河边,本来以为相安无事,没想到伪军连我们这边都不放过,他们说要打造一条结实的封锁线,进行磁性防御……我也不大懂磁性防御是什么,反正,谢谢中国人解救了我们。” 朴长仁老伯说话的当口,周围慢慢地,村民们就围拢上来了,个个都有一肚子话要说。 当中一个妇人,擦着眼泪说:“谢谢中国人,救了我和我的儿子女儿。你们都叫什么名字?等他们爸爸从前线回来,一定让他带我们去感谢大家。” 姓名自然是不愿意说的,也都是老生详谈地,说自己是志愿军,来帮助朝鲜人民的。又有一个半大孩子说:“中国叔叔,我能不能跟你们走?我可能干了,会缝补衣服,会做饭,还会站岗放哨。” 旁边另个稍为矮一点儿的单眼皮圆脸小男孩就说:“阿希,这次就是你放哨的时候走了神,让伪军进了村子的。” 阿希顿时难过地低下了头。朴长仁说:“阿希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不要难过……我们这不是都得救了么。可恨,明明说着一样的话,伪军欺负我们,比外国敌人还狠。我们落水洞村原本有差不多五百多人,是出了名的大村子。现在只剩下老弱病残。志愿军兄弟们,你们千万不要客气,需要什么补给,都跟我们说,我们会尽量满足你们的……” 张全忠连忙摇着蒲扇般的大手,说:“不行,我们有纪律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一股香味飘了过来,勾得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吞了口馋涎。伪军伙房前面是临时垒起的大灶,朱家乔倒了半缸子清水进去煮开,把缴获的五六个伪军身上的罐头拆掉倒进去,很快,牛肉的香味就飘出来了。在伙房瓦缸底下藏着的大半缸年糕,正好切成块,放进牛肉汤里煮…… 朱家乔自十四岁建成过姑婆桥之后,就没有再仔仔细细地做过饭。围着灶台转,总让她想起妈妈。但今天破例,她掌勺,娴熟地抡圆了胳膊搅和着牛肉年糕汤,另一只手娴熟地加盐加糖。瞥了一眼旁边好奇瞪大眼睛的朝鲜妇人,朱家乔脸一红,本来挺豪迈的动作不知不觉放轻下来,轻声说:“要想咸,加点糖。这是我们中国人的调味诀窍。” 给她帮厨打下手的隋云伟,随口就把这话给翻译出来了。那个妇人赧然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站起身来说:“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刚才那个妇人劈柴、生火、提水,已经做了很多事,一直在脚不沾地的忙。朱家乔很是不忍心,说:“不用了。请叫大家来准备开饭吧!” 先老人,后小孩,先百姓,后自己。 朴长仁老伯喝着年糕汤,眼角又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