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长仁一边说,大家一边认真地听、记。 听到钓鱼,朱家樑忍不住走了神:“姐,老家这个季节也是鳜鱼上岸的日子了,用小蚯蚓撒水里做窝,半个时辰之后下饵,用不了一会儿,就能钓满满一大桶尺把长的。” 朱家乔推了朱家樑一下下,打断了他,说:“行了,别说了。显得就你长了嘴巴似的……东西都收拢好了没有?特别是那些零碎的,需要补充的。出了落水洞,不走回头路的。” 朱家樑一叠连声答应。 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条山溪上的石桥,朱有道对朱家乔招了招手:“家乔,你过来看看,这条桥,你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随手横过了胳膊肘,用自己小臂权当尺子,眯着眼睛打量一番,朱家乔确定地点点头:“刚才我心里就在寻思了,只是不敢肯定。这座桥的工艺和鼎城的那座过山桥是一样的,都是古代传下来的法子。鼎城那座过山桥用的是青麻石来建造,有大几百年了,现在还可以过船过车过人。造桥的,还是我们朱家的老祖宗。” 从桥身构造分析到桥基工艺,朱家乔越看,越像,越惊讶:“可是这座桥不能是我们老祖宗造的吧?那得跑多远啊?” 朱有道思忖着说:“我小的时候曾经听说过,朱家村并不是一天形成的。虽说大家都姓朱,实际上有好几个太公。其中有一支是从北方来的,手艺很独特,后来渐渐地交融在一起,你教我,我教你的。你看到的这个桥,和鼎城那座乍一看很相似,细节上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最重要的是,它的工艺很粗糙,如果换了是我,刚才只需要两个炸药包,就能够直接把这桥炸进河里去,再也修复不成。” 朱家乔讶然低叫:“怎么可能?!” 朱有道说:“既然会修桥,必然会毁桥。这你应该也知道。只不过我们这些年来,多数都是修建,很少会用到那方面的技巧。我回头再跟你说两遍,你自然会知晓的。不过……其实爹想说的是,爹想起了慧慧。” 朱家乔一下子沉默下来,哑声道:“我认识慧慧的时候,正是在鼎城。那时候正在休整准备攻打鼎城,她去河边洗衣服,逮到一只乌龟带回宿舍来。那乌龟有茶盘大,背上还刻了字——竟是一只祭桥龟。祭桥龟不能养更不能吃,我就让她放了。跟她说了祭桥龟的来龙去脉,从此熟悉了起来。” “她能唱会跳,是文艺尖子。教我唱客家山歌,我总跑调。她就取笑我。但是她每一次演出,都是到最前线去的。她的歌声能穿越炮火……” 朱家乔眯起眼睛,透过落水洞村子前的这条溪水,看到了梁慧慧的笑靥。 梳着双麻花辫,头发又黑又亮,笑起来跟杜鹃花开似的少女,总是在炮火中为战士们演出。打鼎城那时候,朱家乔完成了任务,往后撤,梁慧慧的队伍往前顶。两支队伍在田野上相遇,梁慧慧问:“家乔,前面情况怎么样?” 朱家乔摇了摇头:“不怎么样!炮火好猛,就连工程连都牺牲了好些战士,冒死把桥架好了,如今正在组织往前强攻。” 梁慧慧说:“那我们也要加把劲了!” 朱家乔不禁嗤笑:“你们是唱歌的,怎么加把劲?文艺兵也有这个说法吗?” 梁慧慧说:“当然有,我们也是军人,先是当兵的,再是搞文艺,分工不一样而已!组织需要我们到哪儿,我们就到哪儿,任务交给我们要怎样,我们就坚决完成任务!” 也就只来得及说这么两句话,队伍就往前去了,朱家乔扭过脸,看了梁慧慧好久。如果记得没错,在那天的早上,文艺兵才有另一个慰问演出的任务,这会儿立刻就到前线来了,他们是怎么赶过来的呢?——朱家乔,看到梁慧慧脚上的鞋子已经被磨破了前面,鞋面子上带着斑驳的血迹。 而梁慧慧刚还跟她笑得那样欢,牙齿又白又整齐,眼睛弯弯跟月牙似的。 打完了鼎城,休整的时候,她们相约一起去河边放生那只祭桥龟。那龟就跟通了人性似的,爬到了水里,又回过头来,对着她们一点一点。 换上了新布鞋的梁慧慧,蹲在河边,对着那乌龟说:“龟爷爷,你年纪应该比我们要大,所以我喊你一声爷爷。既然你能够在桥基里挣脱出来,那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啦。我就只有一句话,龟爷爷啊,你就以后就别往人前跑了,安安稳稳在水底下养老吧。” 旁边站着的朱家乔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把手里攥得紧紧的石子儿用力扔进落水洞桥底下,朱家乔扭身就走,努力压着声音里的哭腔:“慧慧不会白白牺牲的。这场仗,我们一定能打赢!” 和落水洞村的朝鲜老乡们依依惜别,张全忠开车沿着朴长仁指的最佳路线,躲开了白毛风呼呼吃人不吐骨头的长留山山口,沿着最安全稳妥的路线,直奔原部队驻地——西里瓦城。 西里瓦城在长留山脚下,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