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如豆,孙霖还在灯下辛勤伏案工作。整个营部里,工兵连的灯光是最晚才关的。如今日子渐长,有早起的当地朝鲜老农甚至能看着孙霖屋子那灯光来辨别方向,区分时间。 今晚倒是时候还早,朱有道敲门进来,大马金刀的在孙霖跟前一坐:“老孙,孙……指导员,我有个意见,想要提一提!” 孙霖放下了手里的事,看着朱有道,“什么事?” 朱有道从胸兜里拿出一张纸,瞅了一眼,说:“我想要办一个……技术培训班……哎哟,太正式了,家樑那小子给我写的啥玩意儿!” 把纸揉成团,塞回到衣兜里,朱有道冲着孙霖就说:“是这样的,指导员。你知道我,我修了一辈子的桥。要不是要来朝鲜,我这会儿回了老家,也是在修桥。我这辈子的念想嘛,就是想要把我们朱家班的威名给重新振作起来!我们这些工程佬,规矩大,什么传男不传女,传媳不传女,听起来很可笑,可是在旧时候,保住手里的两手绝活,就是保住了一口饭吃……也不能怪我们死脑筋。” 絮絮叨叨的,孙霖耐心地听着,等朱有道喘一口气缓劲儿的时候,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说:“有道同志,你到底想怎么样,照直说吧?” 猛地把茶喝掉了半杯,朱有道说:“我这不是心里很不安稳么,按照老规矩,我手头好多东西不能教人的……教了家乔就算是破例了。可几个儿女,只有她才能学得懂学得会,也是没辙。为了这,家乔硬生生被拖成了老姑娘。” 孙霖说:“现在新时代了,不兴说什么老姑娘那一套了。我看家乔挺好的,技术过硬敢想敢拼敢干,一般的男人还比不上她呢,真的算得上‘巾帼英雄’!” 朱有道搓了搓大拇指,说:“我又扯远了,嘿,今儿说话是怎么了呢,拉拉扯扯的。我也不耽误你的宝贵时间了,其实我就是想说。我们几个老家伙,也不知道哪天就死在哪儿了。就想要趁着这会儿有空档,能不能集中起来,把那点儿铺路架桥的技能本事,教一教别人。这样日后哪怕我们姓朱的死绝了,也有人会我们的本事。朱家班的旗子没了,可红旗一直都在!” 过于紧张,颠三倒四的,孙霖也听完了,震惊了,睁大眼睛瞪着朱有道,手里的烟灰烧出老长一截也浑然不觉。 朱有道搓着手,说:“指导员,我的意见提完了,你给个建议?你觉得,成不成?” 孙霖立刻说:“成!怎么会不成呢?!朱大掌是工兵连里的一块宝啊!我立刻就写个计划,上报营部!我们尽快搞起来!——对了,你兜里的那份稿子,能不能给我看看?”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朱有道立马掏了出来,咧着嘴笑道:“我怕说话有遗漏,就跟家乔家栋家樑商量了,家樑给我写了一份讲话稿,可我真不习惯。” 展开了那份草稿,孙霖边垂着眼睛看,边说:“那如果让你对着几十号人讲怎么造桥,你能讲得清楚么?” “那必须能!”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当天晚上,孙霖房间里的灯又亮了大半宿,。第二天天不亮,他就去了营部汇报…… …… 下午,眼底里挂着乌青,孙霖兴高采烈地来到了营房门口,找到了正坐在营房门口缝补军装的朱有道:“朱大掌!成了!批准了!我们赶紧把这个工兵技能培训班办起来!——除了你之外,还邀请了别的几个老师傅,趁着这次机会难得,大家好好学学,共同进步!” 朱有道一听,顿时放下手里的活计,把旁边的小马扎往前放:“这么快呀?来来来,坐下来说。等我放下针线……” 往朱有道跟前一坐,孙霖展开了会议记录。从单行本上撕下来的白纸,有些发黄,上头密密麻麻的,天缝地隙都写满了字。他念道:“唐如海,湘南老石工出身,改良过定点爆破技术,在多次战斗中立功。马月堂,陕北人,从延安开始一直跟随革命队伍,是工兵连出了名的‘突击手’,曾在某次战役打响之前,完成了挖掘总长度100华里战斗工事的任务……” “还有冶金能人张长利,如今铸造车间一把技术尖刀……这个铸造车间,可是营部的大车间!他是海南来的,当年的琼崖游击队秘密在五指山里设工厂,能够自己制作全套的家伙什,从打仗用的到种地用的都能造,离不开张能人的掌控!听说他手里有好几张萝卜头军工厂里缴获回来自己攻坚克难得来的冶金方子。这会儿说什么也得让大家伙开开眼!” 越说越兴奋,接着孙霖又报了四五个名字,个个都是在部队里响当当的能人,随便一个名字摘出来摔地上都能溅出一串火星子那种!最后说:“还有剩下的大轴,就是你了,朱大掌。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但这些年来大家都知道,工兵连要么跟着侦察连就上,要么索性还要打头阵,为了我们胜利总是顶着炮火上前!这些都是朱家班的本事,要好好的教会大家,学不到全套,也得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