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交给我了!”矮小战士胸有成竹,正儿八经的拉过了小马扎一坐,认认真真的守在定时器旁边。
纪建褀拿出外套穿上,戴起了帽子,对朱家乔说:“走吧。”
一路上不免关心起那批新的铁锭,朱家乔说:“我听说,国内支援了一批钢铁,都是我们自己炼出来的。那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不直接用,而是得重新锻打啊?那多费劲,时间也不等人呢。”
纪建褀说:“我们这边严格来说,属于山区。在山区里打仗,对于我们来说有利,也有不利。有利的地方就不必细说了,不利的呢,就是潮湿、多雨、天气一天变三变的。钢铁容易氧化生锈,生了锈可就耽误事了。刚才你见到的小黑,他老家在西南,是打铁苗人。他们打铁苗长年生活在阴冷潮湿的山区,最擅长处理防锈问题。我就问他们要了方子,倒推一下,试试能不能用打铁苗的土法子,给我们的铁器做个防锈处理。”
朱家乔不禁悠然向往:“那挺好的啊!如果可以防锈,那么,也能够用在路桥上……”
纪建褀莞尔:“你的名字叫家乔,脑子里也全都只有桥么?”
“不是这么说的。”朱家乔赧然,低下头道,“我们老朱家,世世代代修桥为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桥匠村。整个河乐水,或者说,整个高要城,路通,桥通,财通,算下来,是我祖上积了大德!”
“那,难道你们也是跟小黑那样,聚族而居?你老家还有什么人?”
“没有了。”
“啊?”
朱家乔垂下眼睛,轻轻说:“我爹小时候,朱家村闹了一场疫病,整个村子几天之内几乎全部死绝了。就剩下几个外出做工的侥幸逃过……其中就包括我爹。我爹出工回来,闻到的是满村的死老鼠味儿,那是尸臭。先死去的人还能够得一副薄皮棺木,后面的人用个草席子裹了往乱坟岗子一扔就了事了。还有几个自己窝在地头等死的,我爹回去看到,人已经没了气,野狗红着眼,在野坟圈子里兜圈,那狗见着了活人,也不害怕,反而跟看到一块活肉似的……”
“后来,我爹就去了西尾村落地生根,再也没有回去过。他老人家曾经最大的心愿,就是回老家去,把族谱请回来,延续我们这一房的香火。”
听得入神的纪建褀,不禁又开口了:“这想法有些封建了。不过,朱老爹是老派人,倒能够理解。那你呢?你也这么打算么?”
朱家乔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她说:“我嘛,我要先带好两个弟弟,等打完了仗,回老家去。再做打算。当时我们已经决定复员回去的,包裹都打好了。说是可以进厂当工人,又或者回村子里,分田分地,自谋生路。爹是打算选第二种出路的。”
纪建褀说:“难道你就没有为自己打算一下?”
朱家乔摇了摇头,说:“当然有。我想要当大掌啊,我现在不就已经是大掌了么?纪大学生,我跟你不一样,你是大学生,兴许想事情会想得远好多。我想的,唯有眼前,把眼前的事情做好,把眼前的仗打赢,不放过一点机会,一步一步地,往前冲,往下走!这就是我为我自己的打算!”
“……”
一时之间,纪建褀竟是无言以对。
他垂下眼睛,跟着朱家乔走在礼江河大桥上。眼皮子底下,就是浩浩荡荡的河水,今天河水水位又上涨了,涨了很多,水流非常急,打着黄白的沫子,在拱圈旁边打着圈儿,堆积起来,有一些堆在了岸边和桥墩上,有一些被河水打散了。
那条一整条原木剖开的临时便桥在眼前,纪建褀试探性地踩了一只脚上去,用力踩了几下。他忽地拧起了眉毛,又踩了几下……眼珠子转悠着,思忖着什么。
朱家乔在旁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问:“纪大学生,你在想啥呢?这便桥有什么不对劲么?”
“不是,是弹力,是弹力啊。”纪建褀豁然开朗地一拍巴掌,欢声叫道,“在启动之初,可以利用一定程度的弹力,把桥面送上去。吊装的时候,在落点周围,每一个点旁边,增加一个缓冲器。如果桥面落的位置准确,自然万事大吉。如果桥面落得不准,也有了缓冲,然后调整。这不就行了么?”
看了一眼旁边似懂非懂的朱家乔,纪建褀就地一蹲,指着桥墩的位置,说:“就是这边,一号点、二号点、三号点和四号点,加缓冲器。等装好了之后,把缓冲器拆掉,那不是很简单吗?”
朱家乔也是豁然开朗:“明白了!”
困扰了好久的难题,被纪建褀一来,就迎刃而解,朱家乔情不自禁咧开嘴就笑了。这时,却是响起了防空哨的枪声。
飞机来了。
朱家乔一把拉起纪建褀,低着头猫着腰,往岸边的隐蔽点直冲。飞机在头顶呼啸着飞过,那声音刺耳难听的很,扫射了两轮,桥面、桥墩上青烟直冒,大豁口上的便桥直接断成两截。
等飞机飞走了之后,朱家乔从防空工事里出来,对纪建褀说:“对不起,把你拉了出来。如果你赶时间的话,我们就用舢板把你送回对岸去。不赶时间的话,就等一个小时,我们就能把便桥修好。”
纪建褀说:“小黑在那边看着定时器呢,我得赶回去。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