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相距不过三拳。
皓月皎皎,清晖洒落在宁澹修长身影上,他惯穿的雪衣映着月光几乎莹莹生辉。
沈遥凌这句话听起来像极了戏弄。
他面上划过一丝窘迫,僵硬地转移话题。
“要不要。”
都已经被砸晕了,自然是要的。
沈遥凌伸手想接过那条鱼,结果指尖刚碰到溪水,就被冬日里的山溪冻得一颤。
宁澹见状躲开她的手,将小鱼捧出水面让她看得更清楚,合拢掌心
(),似乎想要煨暖些再递过来。
结果(),那鱼身上的鳞片似乎十分奇特,在水中时映射着银白月光,看起来像是通体生亮,而一旦离开水面,就变成了一条小小的枯褐色的再寻常不过的鱼。
宁澹似乎也有些吃惊,又将手心沉进溪水里去。
小鱼再次散发出月华银辉,在他手里晕头转向地摆了摆尾巴。
夜风悄悄,沈遥凌偏头看着宁澹的侧脸。
眸光沿着对方的眉眼、山根、薄唇一路而下,描摹他认真的神色,渗进那双难以解读的眼眸。
原来,在不想拥有这个人的时候,才能被他温柔以待。
像是过了短短一瞬,又像是过了亘古静默。沈遥凌浅浅挽起一个笑,没再往那边伸手,“放了吧。”
宁澹疑惑偏头。
“不想要了。”沈遥凌低头看鱼,“不在我手中,才更好看些。”
宁澹亦垂眸,依言松了手。
那条小小的银鱼已重新活过来,一旦获得自由,便倏忽间不知钻到了哪里去。
“送你回去。”他起身。
“好。”沈遥凌声音轻快地应。
不管这个送是“护送”还是“押送”,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反正也拒绝不了。
身后的山路上,又开始飘起薄薄落雪。
雪若飞花,细细密密,盖住那已经熄灭的火堆,也盖住两人并肩的脚印。
诚如宁澹所言,沈遥凌的崭露头角已经在京城中引来不少人关注,喻家便是其一。
谁也没想到沈遥凌会突然以这种方式半道杀出,衬得一整个世家的努力好似成了笑话。
喻盛平虽然之前便有预感,这个沈家小女即便离开医塾,也不会当真埋没了姓名,但此刻预言当真应验,心中却极不爽利。
一个小姑娘,凭什么能将一个世家踩在脚底、甩在身后。
“就凭她攀上了宁澹?”喻绮昕咬牙。
那日宁澹对沈遥凌的关照她看在眼中,方知这两人之间并不似之前自己想的那般漠然。
沈遥凌那套厚着脸皮的招数,倒果真有用。
若是没有宁珏公主推波助澜,何来沈遥凌当日的大放异彩。
看她那炫耀的样子,分明不是她受了赏赐,却久久待在台上不肯离开。
喻盛平叱道:“眼皮太浅!说些什么小家子气的话,太丢身份。”
喻绮昕颤了颤,收起所有表情,站着不再出声。
眸中愤恨却依旧不减。
喻盛平道:“陛下真心看重那姓魏的儒生,沈遥凌也连带增光,这些真才实学你为何不学,你眼中怎么只看到一个宁澹?”
喻绮昕不能出声辩驳,心头却划过浓重阴影。
父亲每每在她面前强调与宁澹交好有多么重要,为何到了这个时候,又说她眼中只看得到宁澹、讽刺她没有真才实学?
难道父亲一直都在看不起她。
() 难道她想去做那些曲意逢迎的事?
喻盛平重重叹一口气,摇头。
“你抓紧些!别白白辜负了家族的心血。”
喻盛平拂袖而去,喻绮昕垂首颤颤应了声“是”。
然而不论外人如何,沈家上下这几日一直是喜气洋洋。
沈夫人决定,要请一班伶人上家里来唱戏,让阖府上下都热闹高兴。
沈遥凌和阿兄姐姐都很爱看戏。
看戏也是很有讲究的,即便是富贵人家,规矩也各有不同。
有人骄奢淫逸,在家中自己养个戏班子,想听什么便听什么,想什么时候听便什么时候听。
但大多数只能去梨园,颇不方便。
因此得知家里要来戏班子,沈家三兄妹都兴奋得不行。
沈夫人与别的世家夫人还不同些。
旁人家里要带孩子们听戏,流程是很繁琐的,要先选好了戏折子,再由主家或掌事娘子听一遍,确认有没有不适宜的内容,还常常要改动一些词,生怕这个词伤了这一位,那句话又惹得另一位伤心。
往往这样筛选一通之后,最后剩下来能唱能演的,都是些陈词滥调,或是平白无味,只有了热闹,却没了情趣。
而沈夫人则不管这些,什么唱的响就听什么,以沈夫人的话说——“若是梨园弟子有这样大的本事,唱念几句能把人教坏了,也不用挣这两个辛苦钱,早去旁的地方发大财了”。
沈夫人还要沈遥凌去邀请魏大人来看戏。
沈遥凌也颠颠儿地去了,结果被打着哈欠的魏渔毫不留情地关在门外。
不过,魏大人面冷心热,门是虚掩的。
沈遥凌趴在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