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时,没有一点迹象的。
有一日早上起来,沈遥凌猛然发觉窗外的树枝条上挂了层白霜,才想起来已经要入冬了。
竟然已经过去半年了,沈遥凌还记得,初入王府的时候,她每天都觉得日子漫长,现在回想起来,倒又觉得时间怎么过得这样快,快得,她什么也没做,什么都来不及做。
往年不管是在读书还是在家里,到了一年快末尾的时候,都会被要求反思,这一年做了什么事情,再展望一下明年打算做什么。
沈遥凌试图回想了一下,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她讲不好自己这一年到底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往后又能做什么。
沈遥凌不自觉打了一阵抖,有些难以想象日后的生活,又好像无需想象,已经近在眼前了。
若青见了,赶紧上前在她肩头披了一件衣裳,生怕她又要生病。
沈遥凌按住她的指尖,问:“若青,你来年,有什么打算呢?”
若青想了想,摇摇头:“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想好好侍奉主子罢了。”
听见她也这样说,沈遥凌仿佛感到一阵宽慰,默默道,总之,也并非只有自己一个人心里没主意。
然而若青又接着补了一句:“明年还早呢,还要过上个几l年奴婢才能满三十。”
沈遥凌一愣。
“满三十?满三十之后,有什么事吗?”
若青笑了,替她理理鬓发:“主子莫不是睡糊涂了,奴婢是沈府的家生子,满了三十就能出府了。”
沈遥凌呆呆听着,呜咽一声,扑进若青怀中。
若青知道她舍不得自己,眼眶也润了,哎哟几l声,在主子背后轻轻拍抚。
“主子都做了王妃了,还跟个小孩子样呢!”
沈遥凌脑袋埋着,不肯抬头。
她不只是害怕分别,更是害怕只剩自己一个人的孤单。
她当然知道,若青即便离开王府也不会离开京城,若是想要见面还是能够见得到,这种孤单,更是来源于,她发现只有她自己对未来没有盼头。
明年的此时,她会在哪里?会在想着什么样的事情?她心底没有答案,更怕别人告诉她,她就该与今日一模一样。
然而,秋去冬来,无论如何,一年之后又是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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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头刚有点寒气,宫里的姑姑们带着人来王府里给王爷和王妃裁新衣。
十几l个奴仆端着绸缎让人挑花样,五六个宫女捧着珠钗配饰,还有两三位姑姑拿着皮尺,准备量身。
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的人,沈遥凌忍不住想凑热闹,走过去瞧了一会儿,但很快,就觉得无趣。
宫里来的姑姑与王府的嬷嬷几l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板一眼,正经得不能再正经。
沈遥凌退下来,茫然地徘徊在人群边缘。
“沈遥凌!”宁澹在喊她。
她才好像终于找到要去的地方,朝着宁澹溜过去,无意间转头,对上了一双探究的视线,不过很快,对方又迅速收回。
怎么?她脸上有东西?
沈遥凌下意识伸手摸了摸。
但她很快意识到,这道略显异样的目光,应该是缘于宁澹对她的称呼。
宁澹叫她总是连名带姓,其实,她不讨厌,因为宁澹的声音很好听,再冷疏的语调,听起来也有几l分认真的意味,谁能抵抗一个俊美的心上人这样一字一句地叫自己的名字呢?
可是她忘了,在旁人家里,没有人会对妻子这样直来直往,好似呼来喝去。
沈遥凌暗暗地吐了下舌,偷偷抬头看宁澹。
你知不知道,有人正在心中编排我俩?
宁澹肯定不知道。
他正朝沈遥凌递出一只手,让沈遥凌走到他身边。宁澹今日穿着一身轻软的锦袍,冷肃如剑的气质也柔和了几l分,半寸日光透过高大树冠打在他侧脸上,明媚温柔。
沈遥凌多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时,心口还在怦怦的。
姑姑请两人看布料,宁澹直蹙眉头,竟然比她动作还慢些,最后才选出一匹。
沈遥凌看了一眼,暗道不好,凑近些小声问:“怎么选这个?”
宁澹亦低声答她:“这里没有往年惯用的。”
原来如此。
既然是选不出来,就早说嘛。
沈遥凌拦住姑姑,改了宁澹选的那匹银丝小花锦,换了个暗纹铜兽的青底,否则,她真不敢想宁澹穿着一身闪眼的小花出去会是什么样。
一切办妥,姑姑们走了,沈遥凌私下里问宁澹,你要不要对我换个称呼啊?
“换什么?”他斜睨过来。
沈遥凌仔细想想,要不然,往后我叫你王爷,你叫我王妃。
多省事!
宁澹仍蹙着眉,就像刚刚找不到熟悉的布料花样一般,摇摇头:“不好。”
沈遥凌又搜肠刮肚,再不然,去了姓氏呢?
宁澹默默了一会儿,唇瓣微启:“遥凌。”
话音落下,他还没怎样,沈遥凌先摸了摸手臂:“还是不要,好奇怪!”
仿佛一下子,宁澹比她年长了好多岁。
她接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