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担心。
担心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更担心自己既无法左右宁先生的想法,又无法成功地保护宁先生,她……
“唉,其实郡主说的有道理,仔细想一想,我提的条件确实有些考虑不周。”
啊?
周静娴没等来宁无恙的责怪,反倒听到他在反思,急声道:“宁先生,你没有错,错的是……”
“错的是我太鲁莽了,让娴郡主夹在中间难做人,既然陛下都打算另行赏赐,那么便学平安酒那般,烧制琉璃的方子我献给陛下,宁家也能自行烧制琉璃用于他处,但不参与售卖,如此可好?”
啊?
周静娴懵懂地点了点头:好是好,可这样一来,宁家不就相当于把每年的千万收益,拱手送给皇家吗?
“宁先生,不如我再去找皇爷爷商量一下,让宁家每年能够售卖一些琉璃?”
假如给宁家一成的生产数量,相信皇爷爷应该不会吝啬。
可别!
宁无恙生怕周静娴风风火火地闯入皇宫,再把他的算盘给打翻,一个箭步挡在了周静娴的面前。
“郡主且慢,此事陛下已有定论,你再去只会惹他厌烦,就按我说的来吧,宁家不卖琉璃只用琉璃。”
只用不卖?
周静娴看了一眼随时拿着青龙刀的宁无碍。
再看抱着剑的小云飞。
很难想象,光凭武道隆盛的宁家自家,能够消耗掉多少盏琉璃摆件。
可她也知道宁先生是不想让她为难,眼眶不由一红:“宁先生,这次委屈你了。”
“谈不上委屈,我还等着陛下的赏赐呢。”
宁无恙这种逆来顺受的表现,让周静娴更加替他觉得委屈。
决定下次再去找皇爷爷的时候,得为宁家再争取一些利益才行。
可眼下。
最重要的还是先把烧制琉璃的铁器锻造出来。
有了宁无恙先前对外宣称,说要打造趁手兵器与厨具的借口,可以光明正大的将锻造的器具运进郡主府。
周静娴利用隔壁不住的丞相府,借着往厢房运送木材盖“厨房”时,把五百斤精铁掺入其中。
等到傍晚时。
简易的“厨房”已经搭建完成。
周乾还特意派了信得过的工部督造官,前来学习如何烧制琉璃。
面对这种等着摘桃子的行为,周静娴心里有气,干脆把脏活累活全部交给他们来看。
只让宁无恙当甩手掌柜,用力吩咐他们做事即可。
“宁先生身上有伤,不宜剧烈运动。”
“宁先生画了图纸,你们按照图纸照做即可,有错处再改,宁先生不必要锅炉前亲自盯着。”
“宁先生郎中来了,烧制的铁器他们自己能锻造,我们先去看伤。”
工部的官员与周静娴也共事了几日,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位娴郡主的脾气不好。
宁无恙也没阻止周静娴发脾气。
毕竟他也没办法告诉周静娴,其实他提条件只是为了讨价还价。
只能让这些接下来会得到实惠的工部官员们,帮忙代受一下。
娴郡主府上灯火通明的建造烧制房,并没有藏着掖着。
很快。
京城便传出了,娴郡主为了不使宁无恙水土不服,每日吃到故乡菜,特意拆了花园,还占了隔壁丞相府的一块地方,来给宁无恙打造一个新的厨房,大兴土木。
不仅整个郡主府上下,都为了此事奔波,还特意以公谋私,喊来了工部的匠师,帮忙一起设计与建造。
一时间。
不少参娴郡主以权谋私的奏折,如雪片一般飞到上御书房的矮几上头。
周乾随便翻开几本,看到几个并非晋王派的官员,批复了“已阅”后,拉开矮几的抽屉。
抽屉里放出两个黄皮线装本,笔皮上,一个记着“十”,一个记着“十四”的字样。
周乾拿起写有“十”的那本线装本,按照刚才看到的奏折上的新名字,添加上去后,浑浊的双眼里闪过一道厉色。
“晋王啊晋王,你这手是越伸越长了,原以为康王得势,你们如今是势均力敌,倒是朕低估你了。”
连吏部侍郎都成了晋王的人,难怪各地道府依附于晋王府的官员,在经历了江南道的大清查以后,竟会不消反涨。
可是这吏部侍郎是清贵之家,自祖上便没有在大权落定时站队的做法,为何会偏向晋王府?
想到这里,周乾又在吏部侍郎的名字上,画了一条红线,做上了“察看”的备注。
“说不定只是急公好义,担心静娴丫头走上歪路。”
话虽如此。
周乾又翻了翻奏折里头,却没有看到工部尚书谢长安的名字。
“谢爱卿倒是沉得住气,莫非是猜到了什么?”
谢家乃忠良之后,猜到也不惧。
但越是这样,反倒衬得那些与此事不相干的官员,太过急切想打压静娴丫头,才蹦出来上了这么多折子。
周乾看也未看,继续在这些奏折上批复完“已阅”,便堆到了角落里。
……
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