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徐婉听着脑子发懵,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
何家对她有恩, 何太太的处境徐婉也十分同情,但是徐婉一直都只是将何奉洲当做良师益友而已。何太太说她和糯糯总归要个家, 若是几年前的徐婉听到这番话或许会心动, 如今的徐婉却不以为然, 她自己就能给糯糯一个家。
何太太这一番近乎荒唐的提议让徐婉稍有些觉得被冒犯, 只是何太太尚在病中,徐婉也只能婉拒,“您的病一定会好的, 不用多想, 好好养病才是。”说着,徐婉将何太太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
何太太轻轻叹了口气, 仍不死心,“奉洲这几年投资厂房、银行, 何家的家业早不是三年前了,你若是到了何家,便完全不用像现在这样辛苦了。”
徐婉不想多谈,站起来,朝着何太太礼貌笑了笑, 与她告别, “何太太,我今天还有点事,您好好休息, 下次我带糯糯再过来看您。”说完,徐婉打开卧室门出去,哪知门一拉开,何奉洲也在外头。撞了个正着,他显得十分尴尬,想必他也是知道的,徐婉朝何奉洲点了下头,便先走了。
似乎过年以来,事情都不太顺利。徐婉银行也出了些乱子,平军年初和北边的盛军交火,吃了败仗,军费一度吃紧,政府除了几次三番找银行要钱,税也往上调了好几轮,工商业一时间哀嚎遍野,女子银行借出去的几笔借款都收不回来。女子银行这还算好的,平城早有几家银行都已经倒闭了。
凯特这两个月去了好几趟南三省,又去了一趟美国,她回来之后告诉徐婉一个重要的决定,她和银行的几位董事商议,准备将银行总部搬到坤州去。
徐婉意外也不意外,这两年南三省政府实行新政,一时间金融机构汇聚坤州,内汇市场、股票市场、同业拆借市场、白银市场也开始活跃起来。大概从年初开始,平城就有不少银行总部搬到坤州去了。
只是坤州这两个字对徐婉来说格外陌生,她原本是熟悉的,却总是刻意去回避它。在那座城市,有太不堪的记忆。
凯特似乎察觉到了徐婉的抵触,她抵着办公桌的边缘站着,偏着头打量了一会徐婉,问道:“徐婉,我记得你就是南三省人?”
徐婉点头道:“我是,不过我祖籍安州,离坤州还有些距离。”
“你想回去吗?如果我让你和我一起坤州?”凯特望着徐婉的眼睛问。
“我不知道。”徐婉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凯特,让我再想一想吧。”
徐婉这一天从银行大楼离开时格外疲惫,哪知刚走到楼下,又看到袁杰熙的汽车停在楼下,他倒是一点没有因为徐婉的拒绝而受挫,才消停了两个月又来了。
袁杰熙一身白色西装从汽车上下来,将车门拉开,比了一个请的姿势,朝着徐婉挑了下眉,“徐小姐,赏个光嘛。”
徐婉心情不太好,没有理他,将手插进风衣口袋中,沿着街道往前走。袁杰熙连忙回到车上,放缓了速度在后跟着。
明明是从德国新买回来的汽车,开得却像蜗牛一样一直跟在她后面,徐婉索性停下脚步来,那辆黑色小轿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袁杰熙典型就是没有受过挫的人,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他的父亲是平城的商会主席,光在平城纺织厂就好几家。她母亲娘家势力更大,几个舅舅都是平城政府的高官。袁杰熙很小就出国留学,接受西方最先进的教育,一回国就开始接受家业。
“你烦不烦。”徐婉回头瞪了他一眼。
袁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不说话,过了一会低下头摆弄着方向盘,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徐婉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好笑。她实在拿他没办法,一把拉开他汽车的门,大方的坐了进去,“知道我家在哪吧。”
“知道,知道,我还给糯糯带了礼物呢。”
徐婉哭笑不得,只摇了下头。
袁杰熙比她小两岁,从小在平城里长大的公子哥儿,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总是想到什么做什么,做事从来都不想后果,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徐婉心底其实只将袁杰熙当做弟弟看。糯糯倒还很喜欢袁杰熙,她并不懂这个小叔叔打得什么主意,只知道他经常给她带礼物,还喜欢逗着她玩。
过了两天,徐婉听到陈妈说,何太太的病情又恶化了。徐婉带着糯糯去看何太太,正好何家请的私人医生也过来,徐婉带着糯糯去卧室跟何太太说了会话后,便和医生一起出了卧室询问何太太的病情。
何太太没有骗徐婉,医生也说何太太病情危急,最多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徐婉和医生正说着何太太的病情,却见糯糯从何太太卧室哭哭啼啼跑了出来,徐婉不知发生了什么,卧室里似乎还传来何太太招呼糯糯的声音,“糯糯,你别跑啊。”
徐婉连忙将糯糯抱起来,一边安慰一边问:“糯糯,告诉妈妈你怎么了?”
糯糯像是吓到了,抽泣着道:“何伯母说何伯伯是糯糯的爸爸。妈妈,何伯伯不是糯糯的爸爸?糯糯的爸爸在天上!”
看着糯糯吓坏了,徐婉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蹿了出来,或许是她最近本就千头万绪容易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