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柏从记事起,他就住在皇宫的偏殿里。
人人听到皇宫,总以为它金碧辉煌,但这里太大了,大到他在八岁之前从不知道外面的天地,直到十五岁的姐姐到快出嫁的年纪,这才走了出来。
他在那个偏殿里,冬日没有炭火,夏日没有冰块,甚至连扇子都要生母自己用纸张来折。
夏日的夜晚,他,姐姐,母亲,一起在小房间里,虫子在破旧的帐子上飞过,母亲挥挥手赶走蚊虫,继续给姐弟两个扇风。
那一年他岁。
徐文柏并不觉得这样的日子窘迫,只是母亲跟大他七岁的姐姐知道,但她们两个尽力让年幼的弟弟过得好些。
除了夏日的扇子之外,徐文柏印象最深的,还是每月赏下来的点心,至少对他来说很好吃,很甜。
姐姐总是把自己的糕点留下来,一半给他,一半给母亲。
母亲也是不吃的,只是看着他们狭□□仄的屋子发愁,念着夏天雨水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一修。
他们这的小宫女小太监又不知道去哪躲懒,喊也喊不回来,更不用说去做事了。
那些点心确实很甜,但也很苦。
因为他们的日子就是这样。
当天晚上,果然下雨了,他们人熟练找到器物去接水,不让床铺弄湿。
但本就逼仄的屋子里,能用的地方也不多了。
徐文柏总是看着上面的雨水在思考想什么时候雨才能停。
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因为雨停他不能控制,什么时候搬出这个房间他也不能控制。
他只能等,等着雨停,等着时间。
按理说皇宫里有一双儿女的嫔妃不该这样窘迫,可现在的皇上子女太多了,多到他只能记得宠妃跟皇后的孩子。
可他的宠妃也多,多到后宫有些挤。
当年周礼说的后宫千只是虚指,可他大有想填满的意思。
那年徐文柏还被人称为十六皇子,后面还有二十七皇子。
所以上下挨不着,他的母亲也早就失了宠爱,加上母亲母家势弱,跟皇后还有点冲突,皇宫那么多人,看不到他们很正常。
甚至他们都在尽力低调,不要让皇后注意到他们一家口。
徐文柏对这样的日子并不喜欢,但岁的他又有什么办法,只是在逼仄的屋子里听母亲教他写字,看姐姐辛辛苦苦给家人弄来糕点。
姐姐比他年纪大些,可以去皇子所读书,总有机会出去。
不过很快,十六皇子也会出去弄吃的,因为他满八岁了。
八岁的皇子可以去皇子所读书,他的姐姐也已经在那边读了七年。
虽然很多时候姐姐并不高兴,因为那边并不是兄弟姊妹和睦相处的地方。
那时候皇宫很乱,人又复杂,徐文柏还看到过两个后妃争宠,双双落水的场景。
不得不说,这在幼小的皇子心中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就连他当皇帝之后,私底下还跟他的皇后感慨过。
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十六皇子,没人觉得他能当上皇帝。
宫里人多,事多,又有仇敌皇后,日子自然没那么好过。
但没关系,他们一家口没事写写画画,在那个逼仄的屋子里,过得还算可以。
年满八岁的徐文柏有些兴奋,只是姐姐很担心,去皇子所的路上跟他交代了很多。
这个不能惹,那个不能碰,千万不能跟人打起来。
不说其他皇子公主了,就连某些皇子公主们的伴读也不能惹。
谁谁家的势力如何,谁家巴结了皇上,谁家给皇上献礼得了奖赏。
这些东西姐姐说得磕磕绊绊,可都牢牢记在心里,因为她知道,不记住就会有祸事。
徐文柏记得清楚,几乎听了里面的情况,便大致了解内情。
好在皇子所人员众多,徐文柏过去又低调,刚开始自然没惹到什么人。
但在新来的林夫子夸他几句的时候,徐文柏姐弟两个明显受到针对。
甚至还有人阴阳怪气说什么,那个林夫子不就是个探花郎,在朝中做事被排挤,所以来了皇子所教了个不咸不淡的功课。
这点要说明一下,给皇子公主们教书,那也是有等级的,对这位林探花来说,明显是个虚职。
林探花本就是在当官的时候没眼力,让皇上不高兴了被扔过来的,还好巧不巧夸了徐文柏这个权势低微的皇子,这凑一起,自然两人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位林探花心里叹气,觉得是自己给皇子找了麻烦。
不过很快,徐文柏就让他有了回报的机会,那就是私底下多教教他。
这对林探花来说并不算什么,这暗地的师徒关系也算成了。
说起来这位林探花还有个跟他年纪相似的儿子,徐文柏也见过几次,很是投缘。
说起投缘,徐文柏还认识一个小官家的女子,也是七八岁的样子,傻乎乎的给公主当陪读。
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还对人很好。
徐文柏并不理会那些讥讽,反而还劝了姐姐,让她不要生气。
可姐姐气得直哭,最后说:“还是我们没权势,手里无兵无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