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慈当年提前几天离开了训练营,又因为性情孤僻,对其他事漠不关心,自然不清楚训练营后期是否出过什么骇人噩闻。
长灯明之死是长家的创痕,人人缄默,生怕会触怒长家。这般成了不言之秘,知道当年意外细节的人极少。
薛慈也是在许多年后,于一场晚宴中听人无意提及,才知道长家有位过世已久的三少爷,每逢祭日,长家便会闭门哀悼。
训练营、坠亡……这些词连起来太巧合了。虽说他们现在身处的山林中地势平缓,不见断崖,应该不易失足,薛慈却不免会想,当年的长灯明,该不会就是在这趟训练营中意外丧生。
前世的他这时应该离开训练营了。
但如今阴差阳错,却还留在这里。
又更加巧合地,想起了长灯明的死讯。
平心而言,薛慈并不喜欢长灯明,不仅是因为先前冲突,更是性情上的不合。长灯明招摇霸道,在家中备受宠爱,天生是众人焦点,如何横行也有长家为其铺路,但薛慈却正相反。
他应当最嫉妒这种人。
薛慈的睫羽微微垂下,那些跃动火光,给他白皙面颊铺上层温暖橘色,却又沉溺在他漆黑的瞳中。
只是下一瞬间,薛慈便站起来了。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讨厌长灯明,却不至于想看个讨厌的人白送性命。
薛慈第一时间去找的,当然是带队的老师。成年人的行动力救援力,比他现在这具小孩的身体要强多了。
只是等找到老师时,薛慈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他总不能开口,先说长灯明会意外摔死。
张老师现在看见薛慈就觉得父爱泛滥,心中甜得冒蜜,压抑好半晌才忍住没去捏一下薛慈看上去极为柔软的面颊。他耐心充足,半蹲下.身,用哄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道:“怎么了,找老师干嘛呀?”
薛慈:“……”
他一瞬间都有点怀疑自己是重生到了三岁的时候。
薛慈微抬起头,缓慢开口,“老师,中午的时候长灯明没有到。”
张老师听薛慈提起长灯明,还以为长灯明又横行霸道了,想安慰薛慈不用怕。等小孩说完,才心知误会,琢磨了一下薛慈的意思,“你是怕长灯明遇到危险?”
薛慈点头。
然后就被捏了一下脸。
“?”
薛慈迷惑。
张老师心中无声地疯狂循环“真可爱”,差点没克制住感叹出来,还好及时收住,保住了形象。
试问这样一个漂亮可爱,还友爱同学的小朋友谁不会喜欢呢。
要是人人都和薛慈一样乖,他也不会头发一掉大把了。
张老师默默思索完,反过来安慰薛慈,“没关系,长灯明中午不来报道不是第一次,他应该去自由活动了。”张老师说的很委婉。
“附近场地很安全——这里举办过无数次训练营活动,每次举行前都会有专人检查,驱赶野兽,树干上也做了标记,不会迷路。”
其实不止这些,张老师见薛慈依旧软软看着他,捱了捱他柔软黑发,安慰道,“老师不是给你们发放了求救设备吗?薛慈你也有的,遇到危险,教官和老师都会来救你们的。”
求救设备的确人人都有,且十分便捷,只要按一下就会冒出一道百里内能观测到的红烟。之前还有人在营地误触过,带队老师也俱都全部赶到,不敢大意。
但如果真的事事万无一失,长灯明又怎么会出事。
薛慈回忆了一下,之前长灯明离开的方向。
他们的安全活动范围是很大一片丛林,但如果一直往外走——
薛慈问道:“如果长灯明不小心离开了训练营的场地范围?”
张老师摇头:“薛慈,我们不建议有同学去标记场地外。不过如果真的走出去的话,那里也是安全的。”
所有的隐患,早在他们到达前排除了。
一切滴水不漏。
薛慈也开始无数遍检索自己的回忆,很难确定长灯明出事的时机。
很可能不是在今天,也很可能根本就不是在这个训练营活动里。
薛慈回过神,并没有再强硬要求下去,很乖巧地道:“谢谢老师。”
只是等下午任务开始前,薛慈借着午休时间,暂时支开了跟着他的几位小朋友,向着长灯明离开的西面去了。
薛慈想,就当是出来散步,也避一避那几个小少爷,最多不过被带队老师批评句不省心,反正他也不是省心的人。
只赌一个万一而已。
薛慈步伐小,但走得很轻快。他观察着周边灌木丛被压倒的方向,试图从中找到长灯明离开的路线。
收效甚微。
大概过了半小时,薛慈便看到远处树林被漆上白色条纹,标志训练营的范围就到这里了。薛慈没有停下,脸不红心不跳地翻了过去。
但其实外面的树木上,也都做了引路标记,同样安全,并无差异。
当然,也看不见长灯明的身影。
薛慈的脚步慢下来,被枝叶裁碎的影子落到他面颊上,有点晃眼。
他已经走出很远了,现在折返,也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