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正景到底冷静了下来。
他微一敛眸, 语气还是很冷硬,“将他带下去。”
自己也拂袖离去。
旁边人倒是都看见了,只一个个噤若寒蝉, 更不必提上前阻拦。而全身软得和被抽去筋骨一般的方言, 被两人一左一右地夹着胳膊提起来, 也不必他如何动作,几乎是像被拖行在地板上一般地走动着。
他能感觉到无数目光尖锐地落在他身上,却没有任何声音阻止一切。
薛浮原地站了一会, 眼中有着浓郁暗色。
非但没留下安慰那些惶恐客人和躁动人心,而是第一次做出了理智权衡外收益最小的举动。
他也跟着薛正景一并离开了。
方言被带入了二层走廊末端的房间中。
这里原本只是用作普通的休息室,铺着大片柔软的暗红色的地毯装饰,灯光不算明亮,墙壁被改造成了整面的酒柜。整体来看,其实是一个极富有情调的私人空间,但方言只看了一眼,脸色便更白了,活像这里是什么发生过残酷刑罚的刑房一样。
而薛正景端坐上方, 面上神色被昏暗光芒笼罩着,看不清晰,只能见到他相扣的手指, 浑身戾气。
房间当中传来了难闻的腥臊气息。
方言更是抖似筛糠, 生怕下一秒就被灭口, 但那高高在上的人在数秒之后,只是开口问他,“把你刚才说的,详细再说一遍。”
方言脑中发懵。
嘴上仿佛血肉溃烂的剧烈疼痛又涌了上来,吓得他一个字也不敢再重复, 只哭喊起来,拼命求饶道:“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说了,您有大量,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已经被吓破胆,甚至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了。
薛正景额上青筋浮起,耐心将消耗殆尽。但现在的方言,就算威胁他冷静下来也没什么用。薛正景冷戾的目光挪开,等待了不过一会,便又有人将贴身秘书带了上来。
秘书赶来的显然有些仓促,头上悬着冷汗,在进入到房间当中时,急促的呼吸微微平缓下来。他下意识抬了抬眼镜,目光却不敢和薛正景有所对视,只低着头尊敬地喊了一声。
“我让你去通知薛慈,”薛正景的语气没有感情,在秘书听来,简直和死亡预警差不多,“他什么时候来?”
旁边形容凄惨的前例就在身旁,秘书的唇瓣也开始抖了。他近乎惊惶、艰难地开口道:“薛总、薛小少爷他、他已经……”
没等秘书说完那昭示着不祥的词语,薛正景却已经开口道:“他已经死了?”
在这句话话音落下后,整个空间都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死寂当中。
似乎连呼吸和心跳声都暂且停歇下来。
始终站在薛正景身后,身形淹没在黑暗当中的薛浮的手心攥紧了,无意当中甚至掐出了很明显的血迹来。只他毫无所觉,脸色苍白如同鬼魂,仿佛不赞同地出声道:“父亲,您怎么能……”
“去查。”薛正景闭上了眼。
他的眉心皱起,形成一条很深的沟壑来。也就是这时候,薛正景才显出了一点中年人的疲态来。
“我不信他死了。”薛正景喃喃道,“他还那么年轻,身强力壮,我都没死,他又怎么会死?”
薛正景坚信这是某种骗局。或许这是薛慈新的、拿来争宠的把戏,又或者是薛慈终于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想要借由一个新身份来逃脱薛家的把控。但不管怎么样,薛正景都不会如他所愿。
薛正景甚至露出了一个相当冷厉、令人胆寒的神色来。
薛浮也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是假死吗?
是薛慈哪种恶劣至极的骗局吗?
薛浮从没有这么希望自己被骗过。但此时,他心底却生出了一种不祥的、从最阴暗处渗出的寒意来。
·
薛正景原本是派人去调查的,但或许是这件事太让人心神不宁,最后调查着,也成了薛正景和薛浮亲自前往监督。
不会有人将死亡的骗局做的天.衣无缝。
——在一开始,他们是这样想的。
可是越调查,所得知的一切便愈被清晰描绘出来,所有的一切都找不到破绽,反而成了某种更好的佐证。
从最初发现薛慈病情的私人医生开始。
不管薛正景如何严苛的质问,对方都是同样的回答——
“二十一号当天,我前往薛慈少爷的公寓进行治疗,在准备开始手术前,他突然晕倒了,于是我做了急救,将他送往了市一医院……”私人医生略显不安,却十分迅速地道,“检查结果是癌症,肺癌。”
薛正景没有打断他。最后才问道:“他为什么突然找你治疗,治疗什么?”
“眼伤。”
虽然局促不安,医生还是很快地给出了答复,“薛慈少爷的眼睛被划伤了,虽然不影响视力,但外部创口需要尽快清理。”
薛正景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回答,反而一下子愣住了。
……眼伤?
那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