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见过了文彦博,对李献的这位弟子颇有好感,说他有古人之风。
那是装的……除去本人之外,这个世间大概只有李献才知晓文彦博那副君子之风的面具之下的城府和手段。
在时代的洪流中,王安石惨败,司马光临死之前给自己挖坑,唯有文彦博能长寿终老,善始善终。
这不只是命运,更是能力。
面对这等妖孽的弟子,李献一开始就上了大课。
当各种物资数目在公式中,在图标中被分类归纳,能一眼看出每日,每月,每年的变化,并能分析出背后的原因时,文彦博的城府也撑不住了。
他给家中写信。
“……先生之才,令孩儿以为此乃仙人也!那些学问孩儿闻所未闻,可先生却信手拈来。且不但能教授,还能旁征博引,引入时事或是实务对照……”
他抬头想了想,继续写道:“孩儿本不想太早科举,遇到先生后,更是如此。此等名师千年难遇,孩儿想专心苦读……”
在信的最后,他忍不住再度感慨:“能遇到先生,此乃天佑孩儿!”
多一个学生,对于李献来说便是多一个麻烦,故而进宫和赵祯说话时,就难免说自己是个天生劳碌命。
赵祯只能幽怨的看着他,案几上的功课厚厚一叠。
“李德明的使者快到汴京了。”赵祯随口说道:“带来了李德明的请罪奏疏,宰辅们都说此乃大胜,你以为如何?”
“大宋竟然沦落到了以请罪奏疏为大胜的境地,我无话可说。”李献知晓党项李氏的野心,但满朝君臣都陶醉在了请罪奏疏中。
上次他伏杀了党项密谍三十余人,李德明若是偃旗息鼓,那么就该派个重要人物来汴京请罪。可听闻使者身份普通,可见李德明并未惶急,弄不好他还想借此做些什么。
至于密谍,死几十个对于李氏来说不是事。
在李氏使者朝见之前,君臣商议了一次,李献也被拉了进来。
“先礼后兵,先给些好处,再震慑。”王钦若给出了建议。
赵祯当即反对,“当先震慑,再赏赐。”
“李氏不同。”王钦若笑道:“李氏孤悬西北一侧,周围不是吐蕃便是北辽,看似桀骜,可却为大宋挡住了吐蕃,牵制了北辽。故而不可刻薄太过,否则引发反弹,会带来莫测的后果。”
赵祯词穷。
宰辅们随即达成了一致,太后满意的准备点头,却透过帷帘看到李献的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是冷笑,“定远侯可有说法?”
王钦若回头,“哦!老夫倒是忘记了定远侯上次伏杀过党项人。”
来!
给老夫说个道道。
冯拯已经退了,据闻明日就是王钦若飞升的好日子,故而此刻他看着神采飞扬。
赵祯看了李献一眼,眼中闪过异彩。
“先礼后兵或是先兵后礼,我以为都不重要。”
李献的开场白令赵祯想翻个白眼,王钦若笑的越发的慈祥了,脖子上的瘤子看着在闪光。
原来,你李国安也得给新扎首相面子吗?
“首先,我以为当先界定党项李氏的秉性。”李献剖析此事的角度和宰辅们不同,“党项李氏孤悬西北,周围遍地虎狼。能在那等虎狼之地打下一块地盘,并能击破北辽大军的李氏,绝不是顺从之辈。”
“你是说……”鲁宗道问道,“李氏有不臣之心?”
“有。”王钦若说道:“多年前就有,可他们不敢翻脸。否则大宋与北辽联手,顷刻间便能令李氏变为齑粉。”
是啊!
后来的历史证实了这番话,党项李氏称帝,大宋出击,北辽出击……可李氏却越战越勇,打的大宋满地找牙,打的北辽头痛不已。
最终,李氏就在战争中崛起,并成为大宋和北辽的心腹大患。
但两国对此却无可奈何。
“我以为,李氏必然会称帝!”李献说道。
“伱的依据何在?”王钦若问道。
“我听闻李德明长子李元昊年少果决,英武过人。此人野心勃勃,多次说李氏不该臣服于大宋与北辽,可对?”
李献问道。
王钦若点头,“李元昊却是如此,不过年轻人冲动,等他知事后,自然知晓这番话的荒谬。”
李献觉得满朝文武都是乌龟,把头缩进龟壳中,以为自己强大无比。
“党项称帝,必在李元昊!”李献点出了这个大宋的心腹大患,韩琦的一生梦魇。
王钦若笑道:“黄口小儿罢了,何须在意他的梦呓!”
李献说道:“李元昊,不可轻视!”
王曾叹息,想到了李献的那番话,果然,他一旦入朝,便会和宰辅们争执。
王钦若看似举重若轻,可却有些恼怒之意,显然他觉得李献是在胡搅蛮缠。
而李献看着有些不耐烦之意,大概是恨不能马上归去。
“谁知晓李元昊?”太后问道。
王曾说道:“曹玮在汴京。”
曹玮乃是大宋名将曹彬之子,从军数十年,威震西北。
太后当即遣人去问。
晚些内侍回来禀告,“奴婢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