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献走了。
值房内死寂沉沉的。
不知过了多久,吕夷简幽幽的道:“他说什么?”
“他说此生的目的,是胡无人,汉道昌。”
冯硕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好大的口气,就凭那一千人马也想驱逐异族吗?至为可笑。”
“他要在西北立旗,必然要打出旗号……是为何立旗。胡无人,汉道昌,他这是想向汴京表忠心吗?”
吕夷简随即写了报捷奏疏,写完后看了看,竟不需增减删改一字,他把奏疏递给冯硕,“马上发汴京。”
冯硕看了看,奏疏中对此战的描述多是前期的艰苦卓绝,把最后出现的李献映衬的像是捡便宜的。
“相公,右翼先前擅自反击之事……”冯硕没在奏疏上看到对将领的处置意见。
“那人断了一臂,已经自请归家了。”吕夷简淡淡的道,仿佛不知晓那将领是自断一臂,算是谢罪。
“也好。”冯硕出去,令吕夷简的心腹用快马传递奏疏,“要快!”
回到值房,吕夷简正在发呆。
“相公,汴京那边,王曾怕是会得意洋洋了。”
“王曾一直把李献当做是奥援,此次李献破袭粮道成功,彰显了他眼光独到。王曾会顺势出手贬低老夫,而太后与官家乐见其成……老夫的处境空前艰难。”
吕夷简说道:“告知那些人,我等一荣俱荣,若老夫外放,朝中谁是王曾的敌手?”
冯硕点头,“唇亡齿寒,也该他们发力的时候了。”
“另外,此战后,北辽那边会消停一阵子,大宋难得的安宁时刻来了。”吕夷简说道:“告知他们,在老夫去留定下来之前,对三司革新……冷眼旁观,不可出手。”
“若太后与官家想把相公赶出汴京,便对三司下狠手,那个谁……范仲淹,据闻官家颇为看重此人。”
“非常时期,莫要怪老夫……”吕夷简眯着眼,“太后老辣,且能隐忍,当知晓合则两利的道理。官家柔弱,却对李献颇为依赖,故而怨恨老夫……”
“权力会让他忘掉李献。、”冯硕说道。
“没错,权力会让一个人变得让他的父母都不认识。”吕夷简笑了,“还有曹利用那边。那厮一直在琢磨官家子嗣之事,不外乎便是觉着官家柔弱,若此生无子,必然会颓废。
一个柔弱且颓废的帝王,能把他如何?告诉他,皇后有孕,有一便有二,要想保住身后名,老夫这个盟友他可敢丢?”
“是。”
冯硕告退。
吕夷简一人坐在值房里,听着外面脚步声不断往复,以及那些官吏轻声说话也遮不住的激昂之意,一时间竟然痴了。
他看着窗外的大树。
大树靠近根部的地方有一枝分岔,短短的树枝上,嫩芽含苞待放,上面露水点点,摇摇欲坠……
“半生艰辛,所为何来?”
……
春回大地,汴京城中的青年男女已经脱去了厚衣裳,有少女不顾早晚依旧寒冷,穿着薄裙上街。哪怕被冷的面色微青,依旧不悔。
“年轻真好。”
看着那几个年轻少女从眼前打闹而过,苏成叹息。
国子监的大门外,行人络绎不绝。
回身,看着冷冷清清的国子监,苏成觉得就和自己一样,陈腐不堪。
今年官家不开科举,于是国子监里只剩下三十余学生,比国子监的官吏人数还少。
“苏直讲!”
一个中年男子拿着一卷书顶着菲菲春雨走来,是国子监博士吴链。
“吴博士。”苏成拱手,吴链和他不睦,今日却不知为何主动打招呼。
“老夫刚得知吕相指挥若定,已经压制住了李德明。那些人在议论,问贵婿所说的牵制何在。”
吴链春风满面的模样让苏成厌恶至极,却要强笑,“必然在后面。”
“在吕相击败了李德明之后的后面?”吴链恶毒的嘲笑道:“已经有人说了,等吕相捷报传来,便要弹劾令婿,说他明哲保身。”
这!
苏成心中一紧。
吴链压低声音,“他们说,由此建言朝中断绝对令婿的支持。西北那边……穷困潦倒,不知令婿如何养得起那一千人马。老夫为他忧心忡忡啊!”
吴链退后一步,仿佛没看到苏成的怒火,笑道:“看老夫说什么呢!这都是些流言,流言。走了啊!回头一起饮酒。”
苏成郁闷之极,但却忧心忡忡,于是便去打探消息。
国子监讨论此事的人不少,有人说吕夷简指挥若定,李德明束手无策。有人说吕夷简谋划从容,李德明百般手段施展出来也无济于事。
这便是造势。
宫中和王曾对此一目了然。
但苏成不知道,他越发心慌意乱了。
“老苏!”亭子里议论的众人看到苏成,有人笑道:“听闻你那女婿躲起来了?”
有人恶毒的道:“他敢不躲?”
苏成强忍怒火,“消息未至,莫要张狂!”
“等消息来了,你可还有脸面留在国子监?”那人笑道。
李献和儒家闹崩后,苏成在国子监的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