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吕夷简报捷后,很长时间内汴京君臣都觉得西北会安宁一阵子。
枢密院为此也疏懒了,当看到报捷信使时,竟以为是北辽动手了,吓的大喊大叫。
党项李氏再穷凶极恶,可地盘就那么大,人口就那么多。北辽却不同,幅员辽阔,人口众多,资源丰富。若是北辽大军进攻,大宋危矣。
信使诧异的问:“我从西北来,你等慌什么?”
枢密院丢人了。
曹利用前脚得了捷报,后脚就令人把门子重责二十,令枢密院官吏观刑。
捷报还得送进宫中,这事儿该是枢密院主导,可信使说自己带着李巨子的吩咐要请见官家,于是跟着进宫。
“好!”
太后红光满面的对宰辅们说道:“拿下那块地方,从此李氏出兵就得担心被抄后路,定远侯此功不小,令庆州多运送些物资去!”
曹利用心中微动,想出来阻拦,可抬眸就看到太后那讥诮的眼神。
老身正等着你呢!
有本事你出来走一步试试!
镇远城荡平周边势力,一举在党项李氏内部打下楔子,这是不是大功?
是!
给有功之臣一些支援,伱有意见?
太后目光转动,没人敢阻拦。
这便是把握时机的能力。
赵祯还在欢喜的时候,太后已经完成了一次谋划。
内侍在外面还没走,罗崇勋没好气的出去,“还有何事?”
内侍说道:“定远侯的使者说,他带来了礼物。”
“给谁的?”
“说是给小皇子的。”
啧!
“有心了。”罗崇勋进去禀告。
“人呢?”太后问。
罗崇勋说道:“说是礼物犯忌讳,便被拦在了宫外。”
“什么东西犯忌讳?拿来!”太后人逢喜事精神爽。
使者被带来了,但身后跟着两个侍卫,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行礼后,使者说道:“巨子盘算时日,说小人到汴京时,差不多圣人也该生产了,便令小人带来了贺礼。”
“是什么?”赵祯倍感期待。
使者把背着的包袱放下,里面是个木匣子。
张泽把木匣子送到赵祯眼前,打开。
一柄短剑。
外形古朴,剑鞘玄色,雕刻的图案经过长时间摩擦已经看不出形状了。
赵祯把短剑拿出来,缓缓拔出来一截,锋锐的剑刃闪闪发光。
“好剑!”赵祯抬头,“他可有话说?”
使者说道:“巨子说,若是公主,巨子将为她准备一份嫁妆。若是皇子,便是这柄短剑。巨子说,男儿在世,当持剑横行天下。
天子在位,当一手掌教化,一手持剑掌生死。教化可安人心,持剑可为大宋寻找一条出路!”
这是李献对这位皇子的期待。
赵祯点头,“朕知晓了。”
果然是墨家啊!
曹利用暗道:教化在前,便是先礼,不听,长剑在后,后兵。
若是换了千年前的墨家,哪会有什么礼,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砍了再说!
宰辅们散去,官家把短剑递给太后,太后仔细看了看。
“他这是期许。”太后伸手轻轻抹过剑脊,“希望那孩子长大后莫要被臣子掌控,一手掌教化,一手持剑。臣子听话,便教之,不听……”
杀之?
赵祯苦笑,“大娘娘,那是暴君。”
“你还不明白吗?”
太后幽幽的道:“当下的大宋看似太平无事,可底下的暗流已然汹涌。若是一切不变,到了这个孩子执掌大宋时,局势必然险恶。到了那等时候……那竖子在暗示,到了那等时候,怕是唯有用杀戮方能拯救大宋。”
“用杀戮来推行新政吗?”赵祯面色微白,“那会死多少人?”
士大夫们会疯狂反扑,天下大乱。
帝王在宫中咆哮,派出大军四处镇压,血流漂杵……
“天下人分为四民,士农工商。士为士大夫,工商不提,人数最多的乃是农。当下境遇最难的也是农。农是国之根基,农不稳,地动山摇,你可明白?”
太后缓缓说道:“开国时,四民之间尚未如此泾渭分明。如今却不然,士大夫高高在上,吃的脑满肠肥。这也罢了,可他们永不知足,一步步侵夺其它三民的利益。官家可知晓汉唐末年时,为何农人会谋反?”
“民不聊生。”赵祯说道。
“这只是其一。”太后负手走出宫殿,“开国时,宰辅也会去田间地头查问民情,百姓有冤屈,或是对国策不满,可与宰辅对话。那时的官民之间亲密无间。可如今呢?宰辅们整日勾心斗角,满脑子就想着自己的权位,想着所谓的道。可就差了一个东西。”
太后指指外面,“他们的脑子就没有民!”
“民是什么?是承载帝王将相这艘船的大江大河。当船忘记了自己是被大江大河托起来的,那么,就离倾覆不远了。”
赵祯心中一震,“阶层吗?”
“对。”太后点头,“四民之间的距离越远,隔阂便会越深。当百姓不知晓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