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歇息。”彭瑜说道:“当初老夫在三司无所事事,觉着生不如死。是定远侯给了老夫一条路。老夫也不想做什么大事,只是想着……
当初定远侯曾说过,这个大宋,总要有人站出来为它续命。老夫老了,死了便死了,临死前,哪怕为大宋续命一日,老夫也就心满意足了。”
彭瑜看着范仲淹,“希文你还年轻,蛰伏吧!静待天时。”
范仲淹走出值房,看着那排值房外冷冷清清的,不复当初排队办事的盛况。
不知从何时起,上面就渐渐把审核权给拿去了一些,今日拿一些,明日拿一些,而那些官吏的激情消散后,在重压之下,选择了睁只眼闭只眼。
于是本该被卡住的钱粮,过!
不该给的钱粮,给!
范仲淹走过一间值房,听到里面有小吏说话。
“那笔钱粮不该给。”
“什么叫做不该给?那是你家的?那是朝中的。不给得罪人,给了得个人情。为何不给?”
范仲淹默然走过。
士林如今说他是叛徒,三司内部不少人视他为麻烦制造者。
原来国安当初便是这般内外交困吗?
范仲淹终于体会到了一把李献当初的待遇。
下衙了,范仲淹独自走在御街上,看着笔直的御街上行人如织,两侧店铺生意火爆,伙计的吆喝声震耳欲聋
他去买了一碗二陈汤,卖二陈汤的妇人看着颇为欢喜,范仲淹问道:“娘子觉着这等好日子会延续多久?”
“圣天子在位,自然是万万年。”妇人一张嘴能说会道。
“若是不久呢?”范仲淹不知自己为何问出这个问题。
汴京人胆子大,急了敢和宰辅争执。妇人看了他的官服一眼,说道:“天塌下来自有个子高的人顶着。”
原来这便是百姓的想法吗?
能活下来就不争不闹。
妇人看他沉思,忍不住说:“再说了,长久不长久,难道咱们平头百姓还能管?就算咱们想管,咱们拿什么去管呢?”
范仲淹一怔,苦笑,“是了,是老夫魔怔了。”
“看你是个好官,奴便劝一句,听不听在你。”妇人用围裙抹了一把手,说道:“咱们平头百姓没读过书,不知晓什么天下大事,不过却知晓一事。看天下太不太平,只需看流民多寡,看捷报多寡就是了。”
是了。
流民多,说明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离崩溃就不远了。
若是败仗多,就说明这支军队不能保家卫国,离外敌入侵不远了。
百姓没读过书,但评判一国强弱的标准却让范仲淹羞愧不已。
他在为朝中君臣感到羞愧。
那些整日嚷着盛世的官员们应当来听听这个市井妇人的评价。
谁不知道流民多?
谁不知道大宋军队在糜烂?
可这一切都不耽误他们高呼盛世。
市井百姓对此无可奈何,唯有自我安慰:天塌下来自有个子高的人顶着。
他不知道的是,后来金兵大举南下,宋军一触即溃。金兵残暴,一路烧杀抢掠。百姓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唯有自嘲:金兵有狼牙棍,俺们有天灵感。
所以李献才说,大宋若是不变革,死路一条。
妇人见他走的神不守舍,就说道:“贵人别琢磨了,这生生死死的,都是天意呢!老天爷定的事,咱们受着就是了。”
范仲淹身体一震。
这话也有人和他说过。
这一切都是天命!
要么挣扎,要么,躺平享受。
那个人选择了挣扎,于是带着墨家远赴西北,开辟新天地。
他选择挣扎,于是留在三司,延续那一盏能照亮些许地方的灯火。
为大宋,留一线生机。
我该何去何从?
李献临走前对他说过,若事不可为,可去西北寻他。
——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希文兄,咱们联手在西北为那些士大夫们打个样。
可老夫若是走了,这个大宋怎么办?
范仲淹止步,回头,认真对妇人行礼。
妇人手忙脚乱的屈膝福身,“哎哎哎!可不敢,可不敢哎!”
范仲淹认真的道:“天命不足畏!”
他转身大步而行,朗声道:“老夫当挡在这天命之前,若是天命要绝大宋,那就先绝了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