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有少年干净的皂角香。
容野重新往前,声音已经完全哑了:“大概还是我……暗恋开始的日子。”
“瑶瑶,你知不知道暗恋是什么心情,”他在笑着,字字句句里却混入了沙砾,揉着风和夜晚的温凉,吹进喻瑶耳中,“我的暗恋……被吃醋串起来的。”
因为从来没得到过,所以他连患得患失都不能有。
因为自己亲手伤害她,赶走她,连思念,喜欢,渴求,爱慕这样美好的词,对他而言都掺杂着绝望。
只有嫉妒,阴暗,噬心的酸和疼,才是他唯一配拥有的,能够远远在她身上索取来的东西。
喻瑶贴着他的背,唇在弯着,眼泪却沿着下巴滴下来。
她唇动着,一时发不出声,只是轻轻喊他。
阿野,阿野。
他的嗓音是雪过的林梢,起伏的海面,月光里震动徘徊的温暖翅膀。
相识的第一年,他还懵懂稚嫩,封闭又扭曲,就已经本能地学会了为她吃醋。
那个午后,他阴郁地坐在桃树下,用小刀毫无章法地切割着散乱的木头,眉眼恶狠狠,藏着一碰即碎的心,等着每天都会来报道的小姑娘上门。
她迟到三分钟,他心里的焦躁就扭成团。
迟到十分钟,他刀尖差一点就划到自己手上。
每个天亮他都在冷着脸凶她以后再也别出现,每个深夜,他又蜷在冰冷的小床上,害怕下一个太阳升起,就再也看不见她,真的被她厌烦丢弃。
瑶瑶那天来的时候,提着个绣花的小包,里面鼓鼓的装着什么东西,门口负责监视的人拦下来问是什么,她奶甜的声音乖巧回答:“是礼物。”
给他的……礼物。
两个陌生的字刺着他的神经,他紧张得手指都蜷起来,却装作不在意,甚至满脸厌倦地转过身,对着没有人能看到的虚空低下头,冰冻的唇角生涩弯起来,尝试着笑一下。
他不敢看她,也不能看,心里的情感叫嚣着要冲破肋骨,也只能命令自己忍下去。
直到他听见瑶瑶拿起随身带的儿童手机,接了一通电话,还是那道让他夜不能眠的动听声音,带着软糯的笑,轻轻说:“是给凌易哥带的蛋糕呀,他生病刚好,我晚点就去看他。”
吝啬照进来的一点阳光冻结了,那些让他呼吸和心跳的温度被残忍抽走。
他还保持着那个雕塑一样的姿势,许久没有动,握紧的手再张开时,里面已经都是尖利石头割出来的血痕。
不是他的礼物。
是给别人的。
他只是一个……最阴郁危险,不会讨她喜欢的麻烦病患,她身边还有那么多人簇拥,她治愈的每一个都比他更好。
而他,只能用最恶劣的方式对待她。
嫉妒啃咬着瘦小身体的每一处,把还不懂情爱的青涩心脏侵吞殆尽。
那天他情况很不好,发作得厉害,瑶瑶被程梦提前带走,她却忘带了那只粉白色的小包。
他用狼藉的一双手把里面的蛋糕拆出来,一勺一勺机械地吞下去,她给别人的礼物,他偏不让她如愿。
但吃到最后,小蛋糕的下面压着一张对折的纸条。
纸条上是她又圆又萌的字体:“别凶啦好不好,吃了我的蛋糕,就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除了他,没有一个病患是对她凶的。
除了他,也没有一个病患连名字都不能给她透露。
瑶瑶知道他的苦,瑶瑶的礼物,就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那个不为人知的晚上,他抓着空了的小小蛋糕盒,把身体折起来,抱住膝盖,从未有过的甜蜜苦楚。
“我不知道我应该姓什么。”
“但我名字里有一个野字,你叫我阿野……阿野好不好。”
那些年从来不能宣之于口告诉她的话,在这个单车摇晃的温柔夜里,从他薄唇间温柔地吐露。
喻瑶环抱着容野,咬住唇泣不成声。
是给他的呀。
她的礼物,从来都是给他的。
怕他凶,怕他生气,怕他为难,怕他拒绝,怕了那么多那么久,只能套着别人的名头,给他一点点胆怯的甜。
“你中学的时候,有个隔壁班的男生天天去等你放学,还有那么多人给你塞情书,堵你教室的门口,我躲在最阴暗的地方,手又痛又痒,日夜被折磨,想破坏,想做恶事,想把觊觎你,你可能会亲近的……都毁掉。”
“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样做了,你会怨恨我。”
“瑶瑶的怨恨……”他很轻地哑声笑,“是我最恐惧的。”
容野的衣服被吹凉,脊背的热度却源源不断地侵入喻瑶身体,跟她流淌的血液纠缠不休。
“后来有很多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骑着一辆单车,去接你放学,让你坐在我的后座上,大街小巷慢慢地走,跟你看夕阳,吹夜风,去最高的山顶上看灯火。”
喻瑶记不清单车走了多久,直到停在一片灯光通明的山脚下面,容野下来,一手提着小桃花,一手抱起她:“老婆,今天实现我的愿望。”
“阿野的每个愿望,”她克制着哽咽,“以后都会反复地实现,直到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