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头上沉重的通天冠和硌屁股的龙椅通通会易主给身旁的男子。
这本就不属于自己的江山和美人,当下迫不及待要攀附新主人,魏无晏毫无怨言,甚至还怀着些看热闹的心态,饶有兴致观赏起破镜重逢的一对故人。
只可惜美人楚楚动人的姿态并没有打动镇北王追忆往事,男子清冷凤眸淡淡扫过神情迫切的女子。
“詹公公,明日送皇后去尚仪司学习规矩。”
男子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却隐隐流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守在殿外的詹公公忙出声应下,他悄悄瞥了眼脸色煞白的皇后娘娘,不禁感叹:正所谓一尺深红蒙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喲!
美人终有迟暮之年,看来醉心权势的镇北王还是更钟爱于万古长青的江山。
月色澄澈,洒在温润的白玉围栏上,泛着通透幽光。
魏无晏手中紧紧攥着肥大的龙袍,快步紧跟在镇北王身后。
男子宽肩窄腰,身高腿长,洋洋洒洒几步间,便足以让魏无晏小细腿倒腾上数步。
廊下阴风瑟瑟,刮在面颊上,让魏无晏刚刚擦破的鼻尖愈发生疼。
目光触及男子墨绒大氅上的软金刺绣蛟龙,伴随着呼啸北风摆荡,一条条凶神恶煞的蛟龙好似活了过来,腾云驾雾,栩栩如生。
留意到驻守在宫道上的羽林卫已经替换成通身玄色铠甲的麒麟军,魏无晏微微皱起眉头。
这....并非是前往垂拱殿的路。
魏无晏止住步伐。
听到身后细碎且凌乱的脚步声戛然而止,陶临渊转过身,终于在小皇帝灵动的大眼里看到了一丝恐慌。
清冷月色之下,少年肤白胜雪,绛唇如焰,贝齿轻颤。
小皇帝修长脖颈微微打颤,一对盈盈水眸波光流转,噙着些许慌乱与不安,纤细的身影立在呼啸北风中,仿若娇贵纤弱的那兰提花,稍遇寒峭,就会片片凋零。
虽少了男子的阳刚之气,却惹人生怜。
“爱卿...这..这是想要带朕去哪?”
魏无晏看着眼前面容无波的男子,努力扯起一副比哭还要苦丧的笑容。
莫不是阴曹地府罢?
这个想法一旦升起,魏无晏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她本以为镇北王再急不可耐,也会忍到她亲手写下让位诏书后,才会大开杀戒。
而魏无晏早已想好,待一会二人进入垂拱殿,她定要先一步开口,对镇北王袒露自己怀揣数十年的秘密,好求得一线生机。
没想到镇北王却已然等不及了。
也是,手握重兵的男子又怎会忌惮远方几位藩王,这金光灿灿的九五至尊之位,近在眼前,自然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镇北王,其实朕是...”
魏无晏正欲袒露实情,却被突然笼罩在她身上墨绒大氅打断了后半截子话。
明明是驰骋沙场,杀伐决断的武将,墨绒大氅上却没有一丁点血腥或是汗味,反倒是有股淡淡的龙涎香气,挟裹着男子身上的余温,从头到脚将魏无晏严严实实兜住。
猝不及防笼罩在男子陌生的气息下,魏无晏茫然无措,呆愣在原地,就连后半截子话也卡在喉头。
陶临渊俯下身为小皇帝系好领口长带。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月色下干净修长,挂着薄茧的指腹偶尔滑过小皇帝紧绷的下巴,使得少年新帝紊乱的呼吸声更显杂乱无章。
皎白月光渡在二人身上,远远瞧着,真当是一副君贤臣恭的美好画面。
魏无晏心头砰砰作响,她慌忙垂下眼皮,轻声道:“多谢爱卿...”
男子清冷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陛下,叛臣魏浔逃至荆州,准备在江南自立为王,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魏无晏心中一沉,惊讶七皇兄居然大难不死,还逃到了江南。
如果没有记错,七皇兄的祖父乃是荆州安抚使兼转运使,掌管地方军事,财赋大权。七皇子也因其母家势力,得江南世家大族鼎力支持,故而在朝中敢与太子叫板。
魏无晏脑中飞快转着,她抿了抿冰凉的唇,小心斟酌道:
“金人兵临城下,朕临危受命袭成正统。只是朕年纪尚小,对朝政之事一窍不通,更未踏过御书房半步,还好镇北王神兵天降,解救京城百姓于水火之中。故而....日后朝中政事,有劳镇北王代为执掌...”
魏无晏说完,惴惴不安等待面前男子的回应。
耳畔除了呼啸北风,寂静无声。
魏无晏不敢去看男子的神色,生怕触及那双深不见底的漆色眸子,会忍不住从实招来,最终失去她仅有的价值。
此刻的镇北王,需要的是一个豪无根基且脑袋空空的傀儡皇帝,好任他挥舞起正统大旗,给魏浔打上叛军的称号,赶尽杀绝。
魏无晏觉得身上的墨绒大氅变得愈发沉重,宛若一座巨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旭日东升,熹微晨光撕破黑暗的天幕,洒落在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
小皇帝纤细的脖颈微微低垂,显得头顶上的通天冠格外硕大,日光渡在少年莹白如玉的肌肤上,泛着淡淡的光泽。
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