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想说的是:长大以后嫁给姐姐好不好?哪个嫁字她依稀见过, 见到认得出, 可自己写起来却只能写个七八成像, 只因为具体什么样记不太清了, 右边那个“家”字被她写成了“豕”,连王婶第一眼看过来,也没认出究竟是个什么字。
水犹寒其实已经看懂了, 她不说话,只是不知道如何回答。顿了顿,抬头望向云婳, 眼底神色大概是在询问她应该如何办。
云婳坐在旁边,神色莫名地看着她。小孩子的眼睛最是干净纯澈, 有什么情绪都在里面了, 难过的时候就汪汪冒水珠, 生气的时候就和眉头一样拧在一起, 喜欢谁依赖谁, 这眼睛就亮晶晶地对着他眨巴眨巴,好像向日葵蓬勃朝着太阳,骗不了人。小女孩的眼睛里就是最后那样的, 在冬季明媚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云婳把头低下, 伸出一只手去摸摸小女孩的脑袋,接过她的纸, 给她叠成一艘小船的模样还给她,握着她嫩乎乎的小手,告诉她:“乖——”然后拍拍她的肩膀, 让她自己去别处玩。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一个小时后,孩子们都捧着自己用草绳编的小鸟整个坝子里疯跑玩耍时,云婳把水犹寒牵到院坝的一个僻角边。
刷了白漆的平墙下,云婳拧着水犹寒手背上的肉掐了一圈,嗔她:“招蜂引蝶!”
这一眼剜过来,水犹寒顿时语塞,“我……”了一声后无话可说,只得在角落边站好,等着云婳继续发落。
云婳本就是佯做的恼意,现在看她这样,心里的窃喜更掩藏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一手支在墙头,“我女朋友那么受欢迎,看来是大小通吃魅力不俗,我不好好努力些,真怕哪一天就被甩了。”话虽如此,却说得气定神闲,优哉游哉。
看见水犹寒受欢迎,云婳当然是开心更多。小孩子嘛,那么大个儿,有什么好计较的。
年纪差太大了,肯定不成,当然还是她和水犹寒合适。
“云老师,”水犹寒立马摇头,正色告诉她,“我不曾如此想过。”
“我当然知道,”云婳眼睛弯起来,冲她一笑,“我这不是寻你开心吗?”水犹寒会意,竟然乖巧地点了点头,表示懂了,云婳看得忍俊不禁,不再打笑她,与她讨论正事,“这些孩子你看见了吗?他们差不多都是该上学的年纪了……”
“虽然每天都会有志愿者来教他们识字、和人交流,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环境么?”水犹寒一瞬间便想到这里。
“嗯。”云婳道,“我还是想给他们请固定的老师,新修一栋楼变成专用来上课的地方。”又问,“你觉得呢?”
“嗯,这样也好。”
水犹寒说完,云婳笑着问她:“我可以花你的钱吗?”水犹寒的工资卡还在她手上,里面有几百万,她有密码,按理是可以随时去取用的。“大概要四百万。”云婳把话说在前头。
当然可以。水犹寒的答案和当初一样,这些钱本就是交给云婳的,随她要拿去怎么用。
云婳也是有自己的打算。她打算新修的教学楼与水犹寒平分这笔工程费,为了以后要在户主薄上写上水犹寒的名字。
这是她为水犹寒后面的路做的打算。
事情商量得比云婳想象中还快,水犹寒一点都不心疼钱,也不抠搜吝啬,云婳说什么她就一口答应了。实际上水犹寒自己都不知道那张工资卡上有多少钱,总归她花不了那么多,依照习惯全交给云婳。
明朗的冬日下,院坝里的小孩们从玩手工飞鸟变成了玩瞎子摸鱼,云婳就是那个蒙着眼睛四下捉人的“瞎子”。
杂乱的脚步声在宽阔的院子里跳跃,没有笑声,却有啪啪啪的鼓掌声兴奋起伏。这是这里的孩子表达欢喜的另一种方式。
云婳在这些孩子堆里陪他们玩,水犹寒则被林清喊到后面房子里。
林清坐在桌子边,水犹寒站在她跟前,轻点头唤了句:“阿姨。”然后站着等她有什么事情交代。
不一会儿云松从隔间屋子里出来,手臂上提着个小竹篓,篓里零零散散装着一些常见的维修工具。云松走近来笑道:“犹寒啊,又要麻烦你了,没想到你这么能干呀。”说着边把收拾出来的钳子、螺丝刀、改刀这些东西合着篓递给她。
水犹寒一头雾水地接过篓,“叔叔,这是……”
云松笑呵呵的:“给你修窗户用的工具啊,我都找齐了,你去吧。”
“你不是说你会做一些修理工作吗?二楼有几扇窗户坏了,你去修一下吧,我们这会儿去做饭,你修完了就下来吃晚饭。”林清在这时开口,望着她,语速不徐不疾,刚好每个字都清楚,“去吧,我们去做饭等你。”
说着当真没再停留,拉着蒙在鼓里的云松就朝厨房去了。云松走时,还不忘回头说了句:“辛苦你了犹寒。”
水犹寒楞楞地站在原地,手臂上挽着篓,眨眼看了看那些许多都“未曾谋面”的工具,疑惑地想,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会修窗户?没说过啊。
怔了半分钟,忽然顿悟了。水犹寒再度看了眼手里的竹篓,几不可闻地轻叹口气,随即向二楼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