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阵紧锣密鼓的宣传,《使徒》终于如期上映,在简短的见面会后,电影院的灯光暗了下来,肖嘉树坐在季冕身旁,紧张得手脚发凉。这是他第一次观看自己拍摄的电影,不知道表现如何,能不能获得观众的认可。
“别紧张,你表现得很好。”季冕凑到他耳边,用低沉浑厚的嗓音安慰。
肖嘉树的思绪一下子就跑偏了。季哥的声音真好听啊,难怪他拍摄的电影大多采用原声,很少启用配音师。艾玛,耳朵要怀孕了。他摸摸自己滚烫的耳垂,早已把紧张的心情抛到脑后。
季冕低沉一笑,惹得他耳尖颤了颤,若非片头曲的声音响起,他估计还沉浸在偶像醉人的“低音炮”里。
电影情节慢慢铺开,观众或许没什么感觉,但肖嘉树却能轻易发现自己前期和后期的表现存在多大差异。前期的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表演,只是单纯地呈现自己生活的另一面而已,虽然看上去很自然,却少了几许感染力。没有演技的表演是单薄的、平淡的、没有力量的。现在他总算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到了后期,他渐渐把自己代入人物内心,演技也得到了飞跃式的进步。他像一个旁观者一般冷静分析着自己在电影中的表现,默默记下出彩或不足之处;又像一个参与者,被剧情的发展深深吸引。终于,当看见凌峰死亡那一幕时,他头脑已一片空白,只能木楞地凝视着季冕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双眼。
那眼里的绝望和恸切像海水一般涌入他的心门,令他思绪恍惚,心如刀割。不知不觉他已泪流满面,冷透的泪珠滑落脖颈才令他醒转过来,然后垂下头用纸巾飞快擦脸。
之后他再也没有功夫胡思乱想,他已经被那个决绝的、试图毁灭整个世界的凌涛摄取了全部心神。看见凌涛受伤,他仿佛也感觉到了疼痛;看见凌涛陷入疯狂,他仿佛也迷失了方向。他的喜怒哀乐都被电影里的人物控制了,只因季冕的演技具备太过强大的感染力,使他根本挣脱不了。更何况他还曾扮演凌涛的兄弟,这种感染力便强大了无数倍,瞬间就把他拽进了那个虚幻却又真实的世界。
最终,凌涛中枪倒下。他趴伏在一堆骨灰上,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熄灭。影厅里响起此起彼伏的低泣声,这明明是一个反派,却没有观众为他的伏诛拍手叫好,只因他这一生太过坎坷也太过悲壮。他坏得彻底,同时也爱得彻骨;他的内心虽然充斥着黑暗,却也洒落一地光明。
这是一个何其复杂,何其冷酷,却又何其炽热的男子。他和凌峰就像嵌合在一起的整体,一旦失去对方,便再也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于是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他的结局早已经注定了。
他用极致的黑,衬托了凌峰极致的白。反之,凌峰用极致的光明,唤醒了他唯一留存的善念。这两个人物在电影中的存在是互为依托、互为前提的,不能舍掉任何一个来谈论他们的表现。一旦其中一个扮演者无法跟上另一个的演技,这部电影就毁了。
但现在,它不但没被毁掉,反而因为两位演员异常出色的表现而大放光彩,所有掩藏在剧情中的矛盾与冲突、人性与兽性,皆似一团炽热的熔岩,以剧烈的方式爆炸开来。
观众或惊叹、或低泣、或沉迷,皆被剧情深深吸引,但肖嘉树却难受得快要窒息了。他盯着奄奄一息的凌涛,忍不住在心里呐喊:不要死,不要管我的骨灰了,坐上飞机走!离开这里去国外,建造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结婚生子,过正常的生活。
他顾不上什么三观不三观,法律不法律,他只知道这人是自己的哥哥,哪怕他毁灭了全世界,他也不应该承受这样的结局。
凌涛终于死了,他眼里的光芒完全消散,只余一片沉沉的黑暗。肖嘉树的眼泪又汹涌而来,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他向来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小时候看电视便特别容易被煽情的镜头感动,长大了虽然有意克制,却照旧在季冕强大的演技面前溃不成军。
季冕把凌涛演活了,肖嘉树根本没法把他当成一个虚幻的人物看待。他就是他的哥哥,而他希望他能拥有一个圆满幸福的结局。编剧在哪儿?我想打死他怎么办?
他一边眨着通红的眼睛一边寻找编剧的身影,脸颊却被一条手帕盖住,一只胳膊从背后环了过来,轻轻按在他肩膀上,季冕无奈的嗓音响起,“别哭了,这只是一部电影而已。”
“才不是,在我心里,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肖嘉树闷声闷气地反驳。
季冕很想笑,却又满心动容。观看这段剧情时,他如何感受不到肖嘉树内心的强烈波动,他那样努力地为凌涛祈祷,那样热切地希望他能活下去。他把这些充满爱意的情绪源源不断地灌注在季冕身上,让季冕像浸泡在温泉里一般,每一个毛孔都被抚慰着,渗透着,令他坐立难安,又忍不住沉溺其中。
原来这就是“被爱的感觉”,活了三十多年,季冕头一次真切地领悟到这几个字的含义。所以他无法忍受肖嘉树的哭泣,明知道罗章维邀请了很多记者,而他们正偷偷拍摄各位演员的举动,他依然把肖嘉树揽入怀里,万般无奈地用手帕擦掉他脸上的泪水和鼻涕。
“别哭了,记者在拍呢,你不想自己哭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