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索送来的书信中,既没提“亲人重逢”,也没提“向陆逊借粮”之事,而是询问还需“断后”多久。
关索的本意,是想多“断后”几天,多勒索陆逊一些粮草。
但在姜维看来,关索来信询问此事,一定是遇上了困难。
很想让关索尽快赶来汇合,可是,看到沅水上密密麻麻的吴军战船,又有些犹豫。
本来,汉军如果南渡沅水,马上就能去沅陵、酉阳、迁陵和辰阳等地寻找粮草,然后原路退回澧水。
现在看来,南渡沅水必会损失惨重,还是退回澧水更加稳妥。
粮草即将耗尽,但还能坚持几日,只能退回澧水另想办法。
至于关索,还得在羊池坪坚守几日,确保主力退回时道路畅通。
“报……魏将军:仍没查到吴军的领兵之将,不过,刚刚发现一面“凌”字旗。”
“凌”字旗!
已经掌握的情报中,吴国没有姓“凌”的将领吧?
十几年前倒是有一个,“江东十二虎臣”之一,凌统。
姜维正想问话,魏延似乎猜到了,主动说起:
“没听说凌统有兄弟,但他有两个儿子,凌烈与凌封。”
说话时,魏延的目光仍在江上寻觅,“据说,凌统死的时候,两个儿子只有几岁年纪。
“孙权感于凌统的功勋,特意把两兄弟接到宫里,亲自教导,视如己出。
“从时间来看,两兄弟这会儿已经成人,确有可能率军出征。”
站在山崖上,俯看下方密密麻麻的战船,魏延也心生退意。
“伯约,你在笑什么?”
“大哥,你有没发现:吴军战船,大多集中在交汇口的下游?”
姜维的提醒,魏延早就注意到了,这很正常。
因为,汉军若要渡江,只能从晏溪冲出——由于水流的原因,木筏必会漂向下游很远。
想起水流方向,魏延猛然想到一个字:“伯约,你的意思是,用火攻?”
“不,我啥都没说。”
姜维神秘一笑,目光继续在江上寻觅。
其实,姜维特意强调“集中”和“下游”二字,正是暗示用火攻。
没有直接说出,是因为心有顾忌。
本来,战场杀敌,各为其主,没什么好说的,干就完了。
可是,姜维受了某些玩笑话的影响。
总觉得,大规模用火攻,可能有伤天和。
就如周瑜,火烧赤壁一战成名,结果35岁就挂了。
又如诸葛亮,火烧藤甲兵大获全胜,却被缩减阳寿。
此时,姜维身为平东将军,却很少亲自上阵杀敌。
每次出征,都是以军师的身份出谋划策,由魏延下令执行。
这次也是一样。
“火攻”二字,暗示就行,绝不能从自己口中说出。
魏延是主将,这种事就该他下令执行。
到头来,“有伤天和”的人是他,跟自己毫无关系。
如果真要缩减阳寿,也是减他的阳寿。
姜维的小心思,魏延肯定没想到。
略一琢磨,郁闷地摇摇头。
“仅看江水流向和吴军战船的部署,真想给他一把火。可是,等不到扎够火筏,咱们的粮草就已耗尽。”
魏延的担忧,姜维未置可否,转而问道:“大哥,那面“孙”字旗,会不会是孙权?”
孙权!
孙权?
仔细一想,还真有可能。
吴国现有的将领中,能率领上千战船出征,而且又姓“孙”,可能只有孙韶。
问题是,那人在澧水一线,在陆逊的麾下。
凌烈与凌封深受孙权喜爱,获封军职和军旗,并不奇怪。
不过,以两人的资历,绝不可能单独领兵。
更不可能第一次出征,就单独指挥千艘战船。
这年头,一国之君御驾亲征,就像是家常便饭。
以孙权好大喜功的性格,还真有可能是他。
“如果真是孙权亲征,咱们南渡沅水就容易多了!”
姜维自信满满,不像开玩笑,魏延赶紧询问。
得知他的破敌之策,笑得合不拢嘴。
问题是,此计只对孙权有效。
想要确认孙权是否亲征,最好是俘获几名吴兵,详加盘问。
部分汉军士卒识得水性,却因江水冰冷刺骨,很难爬上高大的战船。
不过,再一寻觅,又发现了蹊跷。
靠近南岸的一艘战船,像是精心装扮的花船。
特别是夜里,那艘战船灯火通明,隐约还有丝竹之声。
姜维几乎肯定,必是孙权亲征!
…………
次日傍晚,数千汉军聚在崖顶金鼓齐鸣,大声鼓噪。
然而,江上战船并无异动。
没什么好怕的,就算漫天箭雨射来,也伤不到战船一丝一毫。
而且,崖顶离江岸三百多丈,箭矢射不了那么远。
“停!”
孙权喝止歌舞,眉头微皱,“崖上蜀军,到底在干嘛?”
“陛下,不用管他们,闹不出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