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驿馆。 周遭都有御前侍卫把守,馆内闲杂人等也被请出,除了帝王与卫书懿二人,就只剩下掌柜的。 “各位爷,要不要也去里头休息?”他战战兢兢的坐在门口,又不敢走,“风寒露重的,这……” “且去忙你的!” 其中一人拔刀命令,他吓得缩回了案台后,继续趴着浅眠。 楼上客房,卫书懿推开窗,眺望近郊的位置。除却月光,便只剩下朦胧萤火闪烁,在田间,在草房。 “看了半日,竟也看不够?”谢晏辞更衣完毕,从身后轻搂她腰间,“父皇在世的时候,也曾经去拜过高禖神仙,声势浩荡,朕印象深刻。” “皇上为何不去?” “朕还年轻,不急着求子。儿女都是朕的骨肉,公主又如何?若是文韬武略俱佳的巾帼,朕说不准还会破例,立下一位皇太女监国!” 她竟不知,他居然有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 大周朝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是以男为尊。女子再出类拔萃,也不可入朝为官,最多在宫中缩在那片天地里混个一官半职,根本无权涉及朝政。 谢晏辞想变革,并非易事! “是臣妾浅薄愚钝,想随着民俗拜见神主,让皇上为难了。” “也不勉强,瑶儿若期盼皇子,朕陪你去便是。” 相守依偎中,意外发掘到帝王的另一面,让她又惊又喜。 然而联想到明日的命运,跃动的心也归于平静。 古籍有云:“玄鸟至之日,以太牢祠于郊禖,天子亲往,后妃率九嫔御。乃礼天子所御,带以弓韣,授以弓矢,于郊禖之前。” 昀武帝年间,还未有此盛景。 此刻,他正陪着卫书懿行至京郊,跟着人头攒动一步步向前挪动。 “陛下,当真不用属下命他们撤离?” “无妨。”他轻声叮嘱,“切不可毁了祭祀氛围!” “是!” 卫书懿好不容易排到了最前方,抬头望着鸟身人面,乘坐两龙的女神像,立刻跪下敬香,态度虔诚。 唯愿弟妹身体康健,若有幸逃脱奴役,各自成家安好,子嗣绵延,终生顺遂。 她并非真心求子,只想找座神像,替尚在人间的亲族祈祷。 “好了?” “是,臣妾心愿已了,眼下就可随皇上回宫。” 他遥望田埂风光,倒是起了兴致:“尚在白日,不急。来,朕因国事繁重,今年还未行亲耕礼,想去看看。” 卫书懿自然不会拒绝,顺着那条平坦的土路往前走,就是农家耕种的水田。 她也来过这儿:国公府家教甚严,并不要求子女结交权贵,反而时时教导他们亲近民生疾苦,居安思危。 爹爹曾握着她稚嫩的双手,教她如何下地插秧,如何使用锄头清理杂草,甚至还将她抱上水牛背,由画师记录下这个瞬间。 这样亲近百姓,以公府尊位为其谋福祉的人,怎会通敌叛国,犯下谋逆罪?! “瑶儿,你的脸色极差,可是身子不适?” “……是有点不舒服,可能走的久了,双腿有些浮肿,不太方便。” 谢晏辞当即命人赶来马车,扶着她进了车轿:“是朕疏忽大意,竟让有孕之人步行跟随!” 他是在朝着腹中子忏悔,语气懊恼。 她莫名心虚,俯首揉捏了几下脚踝:“臣妾无事,在这儿歇息片刻就好。来年亲耕礼,定然要陪皇上再来一次,以弥补遗憾。” “好。” 谢晏辞让她靠向堆叠好的软垫,又扶起她的双腿,放在自己膝上,代替她做着按摩。 力道适中,缓解了那股麻意。 她本想推辞,却明白自己拗不过他的倔脾气,只得闭上眼享受。 直至—— “陛下小心!” 马车剧烈的摇晃,有人射入几支利箭!车顶也被人强行用重锤击溃,碎屑飘零,凶器直坠! 千钧一发之际,谢晏辞飞身过来,搂住了她的身体,顺着那道缺口跃出马车,右手还在死死的护住她的腹部! “皇上?!这些都是什么人!” 卫书懿瑟缩在他怀中,于高空看清了附近袭来的黑衣人。 他们的目标统一,不愿同御前侍卫打斗,而是抬头看向二人藏身之处,一声哨响之后,又有诸多利箭飞来! “杀了那个孽种!不许让狗皇帝留后!”“只要死的,别让她喘气活着!”“毁我家园者,死!” 他们说话有着蹩脚的口音,从四周纷纷靠近,夜行衣之下,是一颗颗仇恨至极的心!招招式式,用足了气力! 谢晏辞带着她单手抵抗,总归是吃力。 趁着他力不从心时,有刺客丢来双头铁锤,上有无数寒芒尖刺,谁挨上一下,必定伤筋动骨! “皇上,小心!” 卫书懿赶忙替他挡住攻击,左肩因被连续两次的尖刃刺破,血流如注! 侍卫们已经在和刺客缠斗,他望着血红色的衣衫,禁不住颤抖:“瑶儿!再等等!朕带你回宫!你千万不能有事……” 她强忍着疼痛,挤出一抹笑容来:“皇上无恙便好,臣妾不疼。” 几辆马车同时疾驰而来,是京城增援的巡逻队来了! 为首的那位见到此情此景,惶恐倒地请罪:“皇上恕罪!臣救驾来迟!皇上……” “滚开!” 他无心留在此地,抱着她几步冲上了车轿。 马车夫不敢慢行,加速挥着鞭子,让骏马驰骋,只盼着早日抵达宫门! 尘土飞扬,百姓退散。 刺客的突然出现,让本次上巳节之行,染上了悲切的赤色。 谢晏辞后悔不迭,不止一次按住她仍在渗血的肩头:“朕就应该听他的,疏散百姓,排查四周……朕就不该过于自信,信这京郊治安!” “与,与他们无关,他们也尽力了。”卫书懿替那群侍卫官兵求情,“刺客有心伪装,也不尽是……他们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