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选侍的动作极快,在太后点头答应,准许她的师兄弟入宫后,当天傍晚,那群人就被盛家的仆人带去了雍华宫门。 卫书懿陪着她在此地等候,第一眼就见到了卓尔不群的男子。 和她之前提过的那样,四十多岁,仙风道骨,头发斑白,用一条简易的面罩挡住下半截脸。那双鹰隼般凌厉的眼神,让人在对视的瞬间就甘拜下风,不敢再次直视。 “这里!大师兄,我在这呢!” 年纪小的孩童蹦蹦跳跳走来,递给她们两根糖葫芦:“师姐,这是我特地买的,师兄说第一次入宫,不能空手来,得准备礼物。这位姐姐,你也有份哦!” “多谢。” 卫书懿接过去,目光依旧停留在队伍的末端:那人正抬头打量着宫门,并没有前行的迹象。他并不似其他人那样急着环顾四周,充满好奇,仅仅是瞪着皇帝亲笔题下的字,一言不发。 “那位,就是你的大师兄吗?” 欣选侍点头回应着:“是!他不怎么爱与人说话,动作也慢吞吞的,贵人姐姐不要见怪呀!” 说着,她就疾步走过去,扯了扯那人的衣袖,低声说了几句。 他这才挪动三四步,与卫书懿对上了视线。 “……” 奇怪! 为何胸口处传来一阵钝痛?就连左肩的旧伤也在瞬间奇痒难耐,让她心悸! “贵人姐姐,你身子不舒服吗?为何脸色如此之差?”欣选侍发现了异常,连忙走来扶住她,“要不要让我大师兄给你……” 话还没有说完,那个男子就扑通一声跪下! 面朝着卫书懿接连叩首,行了大礼! 她只当是对方不了解宫中礼仪,赶忙伸手想让他起身:“这位道长,本主并非后宫之主,当不得您的礼数。” “草民在跪拜命格,而非小主本人,您会错意了。”他又利落的站起来,躬身作揖,“不知小主费尽周折把我们叫来宫里,有何事要吩咐?” “此地不方便交流,不如,回本主的桑榆轩再议?” “也好。” 这一路上,除了那位大师兄,其他人都在对着宫里装饰啧啧称奇,瞧见清丽的宫婢也会聊上几句。 他始终是那个异类,双手抱臂,微佝偻着腰部前行,走路的姿势诡异,也引来宫人探询的目光。 好不容易到了桑榆轩,璟宁错愕的看到乌泱泱一队人:“小主,他们都是谁啊?” “未来的钦天监,快去奉茶。” “……啊?!好的好的,奴婢这就去准备。” 大师兄听见了这样的称呼,不由得拧眉:“小主想让我们入宫做官?” “不是不是!其实,贵人姐姐有苦衷的!” 于是,欣选侍就把良才人的困境说了一通,又顺便踩了几回国师的拥趸。 提到无关紧要的角色,他面色不改,唯独听到国师二字时,总算有了反应:“……他是予淮么?” “我刚入宫没多久,不清楚诶!贵人姐姐,你知道这个名吗?” 卫书懿没有否认:“正是予淮大人。” “好,那这个忙我可以帮。”对方果断接下了活,并且提出了额外的要求,“只不过,我不能去做钦天监,只能以宫人的身份,留在小主身侧。” “……什么?!” 卫书懿不理解,又有意强调:“道长,其实做钦天监没有什么不好,你有官职,有俸禄,总好过在本主这里洒扫。” “我不想成天面对那位国师,去捧他的臭脚,小主既然把我们叫来,不就是因为那群人对他言听计从,无法留为己用么?”他又自嘲的冷哼一声,“而且,在这宫里头,只要不是皇帝太后,去哪里做官,不都是变相的奴才?都是伺候人的命!” 她一时无言,思考之后,还是决定将风险说明白:“其实,道长所提的要求,并非难事。只不过本主怕你会后悔……” “为何?” “你想留在桑榆轩做宫人,只能被净身。” 欣选侍惊恐的捂住嘴:“天呐!” 这是沿袭至今的规定:嫔妃身边,具体来说,是皇帝女人身边,包括宫女,都不能出现真正的男人。 可他并没有惶惶之色,反而淡然的应了:“好啊,可以。只要没有年龄限制,我都行。” “大师兄!你考虑清楚没有?那可是……咔嚓!”“是啊大师兄,剃度做和尚,以后还能长出头发,但是这个……”“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也太冒险了!虽说你没想过娶妻生子,却也不能完全断了后路啊!” 一时间,那群师弟们都在规劝,就连旁边的温玉也错愕不解。 怎会有人为了推脱官职,甘愿做太监的? “我意已决,你们无需再劝。大家若有机会做了钦天监,切忌别做国师的跟宠,记住我原来说过的话。” “……是!” 他又抬眸盯着卫书懿:“那么,小主你呢?你打算怎么做?” “……道长的牺牲,本主铭记于心。” “成交!” —— 卫书懿带着欣选侍,急于去寿康宫复命。若是晚了,太后已经歇息,又要耽误一夜的时间。 以良才人如今的情况,分秒必争才是她要保证的。 “银烛!太后娘娘睡下了吗?我……” 还没说完,银烛就做了个手势,指了指内殿:“皇上来探望小公主了,正在里面聊着呢!” 谢晏辞来了? 近乡情更怯,她甚至有了扭头就走的冲动。 可是不行!为了良才人,她必须硬着头皮去求人! 恰好在此时,帝王从屏风后走出,四目相对,唯余寂寥。 他鲜少穿玄色的常服,就连寝衣也是刺眼的明黄色,昭示着无法抵抗的皇威。可今日却连玉冠也卸下了,三千青丝只用银色的发带束缚,慵懒的披散在身后。 鬓如刀裁,俊美绝伦。 见她来了,墨玉般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