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暗了, 宁语迟看着室内明亮的灯光,宽广的居室,一切还是那么熟悉。
她微微垂首, 擦着裴行舟走进去。
裴行舟关上门,也没管她去哪,径直走到厨房, 从冰箱里取出她惯常喝的苏打水。
出来时见她坐在沙发上,他拧松盖子, 把水放到她面前。
宁语迟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接过,轻轻点头表示礼貌。
“谢谢。”
裴行舟看在眼里,鼻子又发出一声气音, 像在轻嗤, 抬头看又没有。
他在她对面坐下,一双长腿支开, 浅灰色的毛衫穿在身上,深沉有味道。
宁语迟握着苏打水,问:“你去医院了?”
裴行舟说是。
“哦。”宁语迟不知作何反应,只好点点头, “医生怎么说。”
他答:“开了些药。”
她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掏出手机, 说:“谢谢你救我, 看医生的钱我付给你吧。”
裴行舟没动。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 其实是很讨厌的行为, 但她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方式,能让心中的罪恶感减轻一些。
她说:“请不要拒绝。”
裴行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盯着她那张漂亮的脸蛋。
他问:“你是不是以为,这样做就能一笔勾销。”
心事被看穿,她硬着头皮否认,说:“没有。”
想了想,她说:“就算是陌生人之间,一方救了另一方,也是要支付感谢费的,所以,这是我应该做的。”
裴行舟看了她良久,她回避他的目光,不自在地看着手里的手机壳图案。
并不漫长的静默对峙,她就知道他在生意场上一定是博弈好手,即使不发一言,也能让对方惴惴不安。
她心里揣了只兔子,胸腔中跳个不停,拿不准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裴行舟说:“好,你要赔,我给你机会。”
他拿起一旁的手机,打开收款码,放在茶几上。
他说:“医药费先放一边,从今天起,我将有几天不能去公司,关于新景点开发的策划案需要通过,几个进行中的项目等我确认,还有项目拨款,投资评估……”
他林林总总,说了一堆工作要务,到最后,他抬眸,淡淡总结:“因为受伤亏损的,可不止一点医药费。项目拖延一天,就耽误一天进益,七八个项目下来,相当于我每天净亏损上亿。你是打算一次性赔,还是分期付款?”
“……”
宁语迟扫码的手缓缓收回。
裴行舟的手在茶几上点了点,说:“你觉得愧疚,我让你愧疚,这都是因为你造成的,别说我不给你机会。”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此刻应该在生气。
就像曾经在饭局上,老贾让她给他敬酒,他故意为难她。
宁语迟直白地回:“我赔不起。”
裴行舟扯了扯嘴角,像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那你来干什么,装模作样?”
她觉得自己正在被他羞辱,脸色微红,艰难地挺直脊背,说:“裴行舟,我们能不能别这样。”
“是你先开始。”他面无表情。
宁语迟解释:“我只是……想弥补一些什么。”
裴行舟定定看着她。
她避让他的目光,眼睛缓缓移向其他地方,假装不知道他在看她。
良久,裴行舟说:“好。”
“嗯?”
“我给你弥补的机会。”裴行舟拿回手机,随手放到一旁,“伤好之前,你就留在这里照顾我吧。”
“不——”
她想也没想,下意识反驳:“如果你要人照顾,我可以请专人陪护。”
裴行舟抬眸道:“我救的不是陪护。”
宁语迟一噎,她从未料想过,裴行舟会有这么难搞的一面。
静默良久,她很轻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她说:“裴行舟,我们不应该再有牵扯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救我,我很感谢你,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该说一声谢谢。但是。”她顿了顿,“但是,除此之外,就应当划清界限,不相往来。”
裴行舟听罢,反问她:“如果我不想划清界限呢?”
她哑然。
她想起来时路上,裴子亦跟她说过的话。
但她还是不敢相信。
她静静地说:“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残忍的话,她总是说得没有丝毫犹豫,就像曾经那些缱绻,都是他一个人的一场旖梦。
搭在腿上的手动了动,到最后,缓缓握成拳。
裴行舟说:“你走之后,我一直在回想,我们在一起过的日子。”
她没应声。
他并不在乎她有没有听,他只是,需要找一个地方,把这些说出来而已。
“我以为我做的足够好,可你还是走了,那我想,就是还不够。”
他说:“迟迟,我希望你我之间,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她爱他七年,此时听见他内心剖白,要说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