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驸马的诏令一出,京城各大小报纷纷将头版头条留出来,专题报道。
晨钟才响,卖报的小孩子挎着一个包,扯着嗓子高喊:“新消息!天家选驸马了!”
这些报童这是今年兴起的行当,小报分量轻,卖出几张就能拿几个铜板,因此有不少半大孩子开始学着卖报。他们机灵,专门往茶楼酒楼里跑,向那些穿着道袍、儒生打扮的年轻人兜揽生意。
一进茶楼,报童的目光便扫过一屋子的人,最后停在窗边,只见一个戴乌纱唐巾,天蓝道袍的少年正在斟茶。
报童当即朝这少年走去,笑问:“这位公子,最新最全的报纸,燕京小报、帝京小报都有,要不要买一份?”
少年抬首,温文尔雅道:“多谢,不过我已经买了报纸。”
报童看清了他的面容,不由得一愣——好俊俏的少年郎。
报童正在发呆,走过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手里提着两包糕点,从报童身边过。
“让一让,你到别处卖报罢,我们家什么报纸都买了。”小厮一面说,一面将糕点放在桌上。
报童回过神来,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齐世美倒不以为意,拿了块枣泥糕吃,玉心茶坊的龙井配上萧记的点心,正如伯牙与子期一般,是绝配。
小厮拿着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仰头饮尽,道:“公子要坐到几时?”
“什么时候刘阁老的儿媳妇在我家赏完花,我什么时候归家。”
小厮心道刘家夫人哪里是去赏花,分明是丈母娘看女婿去的,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意,想必也是徒劳。
他玩笑道:“依小人之见,那刘小姐人品身世俱佳,也是个良配。”
齐世美摇了摇头:“齐大非偶,况且,那刘家小姐精于女工,于诗书上却无甚进益。我私心里还是希望未来的妻子能如易安居士一般,如此便可赌书泼茶、琴瑟和鸣。”
在茶楼坐了半日,料想时辰也差不多了,齐世美放带着小厮慢吞吞走回去。
齐家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在京城有一座两重的小院,院里有两株海棠花,摆着一个水缸,内有荷叶金鱼,倒也是个极清雅的所在。
海棠花下还有一块石碑,乃是齐父立的,铭文仿照唐时刘禹锡的《陋室铭》,取“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之意。
傍晚齐父归家,一家人团坐在海棠花影间用膳。
齐父问:“今日刘夫人是否不悦?”
齐母叹了口气:“还好,大家闺秀么,就是气恼依然有涵养,面上看不出的。”
齐世美告罪道:“是孩儿不是,连累爹娘。”
“不干你事。”齐父道,“娶妻是人生大事,总要你喜欢才好,至于刘夫人,想来也不会与我这小官为难。”
小厮将一盘炒肉放在桌上,玩笑道:“要我说,少爷干脆去选驸马好了,刘阁老家再富贵,能贵的过天家?等熬过这一阵,想来也不会有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齐父倒真起了这心思,夜里与齐母商量道:“不然,真让世美去选驸马?”
齐母正在卸头面,闻言道:“尚主虽无上荣光,可是驸马限制颇多,一旦选中,仕途上再无前途。像是重庆大长公主的周驸马,连周驸马的爹爹都是进鸿胪寺卿,却不管事了。”
“你若没这个意思,如何打听的这般清楚?”齐父笑道。
齐母抿了抿唇:“世美的性子,未免太书生气了些,我既然是当娘的,自然要为他考虑周全。”
“那便让他去试一试。”齐父思量道,“不一定能选中呢,不过他只要去参选,这边刘夫人也不能说什么。”
第二日,齐家父母便与齐世美说的选驸马,只说为了不得罪刘阁老家,想要借此事留个台阶。
齐世美向来孝顺,又心地单纯,哪有不应的?
他的名字报到礼部,到初夏之时,便有内侍登门,请齐世美往诸王馆应选。
所谓诸王馆,乃是亲王未曾就藩之前,于京中下榻的所在,就在王府井大街上,一共有十间王府,鳞次栉比,一间挨着一间,气势恢宏,自有一番天家气象。
诸王馆位置虽宽敞,但长居的亲王却不多,大多时候都是空着的,每逢选秀或者选驸马之时才会热闹起来,因此处乃是初选之所。
齐世美曾数次从诸王馆外大街上过,可跨进诸王馆的大门,却是头一回。
核验了姓名、籍贯,齐世美便与其他应选少年一起,进到馆内的一处房屋等候。
满满一屋子人,都是衣帽光鲜,容貌端正的少年。齐世美不善交际,又怀着来走过场的想法,他只不过随意打量了几眼周围情景,见房中放着一个书架,便取出一本书来,低头翻阅。
隔了一会儿,有内侍喊他的名字。
齐世美将书合上,放在一旁,坦坦荡荡随着内侍穿过一重帘子,走到一间暗室。
暗室里点着蜡烛,两位锦衣卫百户给齐世美重复检查了两遍身体,看他有无隐疾。检查完毕,自有内侍引领,从右边的小门出去,往里走了数步,来到另一重小院。
这小院里的人比起前院而言要少上许多,大约只有二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