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羡龄盯着这图看了一会儿,有些眼熟,总觉得似曾相识。为此她特地多看了两眼,想了好久,她恍然大悟,这片地方不就是后世俗称的回龙观么?竟然是弘治年间建的!
“这是为我建的?”
她很是讶然。
朱祐樘微微颔首:“是。”
想到笑笑一向节俭,怕她多心,朱祐樘特地解释两句:“皇祖母和母后在宫外亦有捐建的佛寺,已有旧例,朝臣也不会多说什么。我知你一向不大信这些,便没提。只是这块地方风景独好,正在从紫禁城到皇陵祭祀的途中,若是兴建一处道观,日后我带你去祭皇陵,咱们也可以光明正大到宫外散散心。”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停下来,端详着笑笑的神色,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年与心上人搭话一般,有些淡若薄云的紧张。
然后,他等来了一个拥抱,带着海棠花气息,因为张羡龄鬓边簪着一小串花开正艳的海棠花。
“谢谢,我很喜欢。”
张羡龄踮起脚尖,把两手搭在他肩上,笑得灿烂。
虽然已经能称得上老夫老妻了,但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待她,这怎么能不令人高兴?
朱祐樘选定的这一块地,地方偏僻,早已出了京城的城墙,也没什么错落,是以圈定的范围特别大。
听说这块地原是军户养马的草场,张羡龄关切地问:“那原本住在附近的军户可有补贴。”
兴建一处道观,是好事。可若是强拆强建,让原来世代居住于此的百姓流离失所,别说言官不答应,就是张羡龄她自己,也不可能答应。
“放心,”朱祐樘道,“原来的那些军户已经另择地方安置,这些事自然会处理好的。”
张羡龄遂放下心来:“这样便好。”
她瞧见堪舆图右侧有一行小字,写着“玄福观”,看着像是道观的名字。
“是已经赐名玄福观了么?”
“暂定而已,起名之事,还要劳笑笑费心。”
张羡龄拉着他在书案前并肩坐下,笑道:“依我看,不然就叫——回龙观。既然是圣驾停驻之处,起这名儿正好。”
回龙观?一听就敞亮,朱祐樘心想。
于是回龙观这名字就这样定下来。
回龙观这么大一片地方,只用来建道观,张羡龄觉得有些可惜。
她命坤宁宫内侍去回龙观实地查勘一番,将所得数据一一记录在案。
与其他就在京城或者京郊的皇家寺庙相比,回龙观的坏处在于离京城城墙很有些距离。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离京城远就意味着离科道官们的住处远,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很难传到言官们的耳朵里。
与此同时,因为回龙观地广人稀的性质,这块地上没那么多陈规陋习,要建立起新的制度规章,阻力也会少上许多。
张羡龄琢磨了许久,心里的想法渐渐成型。既然是借道观之名建的,供奉玄武之神的正殿一定得有,不过规模可以略微缩小些,留出一片地方,仿照后世的大学和研究院制度,建一个回龙大学堂。
道观和大学挨在一起合不合适?张羡龄完全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君不见国外的许多知名大学都是脱胎自教会学校。回龙观与回龙大学堂放在一处,说不定还能碰撞出火花,例如促进化学的发展啥的。
她把心里所想向朱祐樘和盘托出,表达了自己想借回龙观之地办大学堂的愿望。
朱祐樘听完,问:“你这个学堂打算教什么?科举?”
“非也非也,”张羡龄掰着手指道,“我想教医、工、理、农、文这五科。”
朱祐樘迟疑道:“这些……都是杂学?”
“和四书五经相比,说是杂学也没错。不过,杂学也有杂学的用处。”
“先生从何而来?”
“宫里六尚局十二监,外加造办处的人,总能挑出合适的先生。”
“学生呢?”
“但凡富裕一些的人家,自然是奔着科举正途去的。因此招收的学生,大半来源应该是寒门儿女,若是通过考核,学费全免,日后还能在造办处名下的皇家工厂做工,不怕招不到人。”
“你说寒门儿女,难道这学堂也招女生。”
张羡龄确有此意,闺中女儿并不缺乏有识之士,为何不可上学。只是时代局限放在那里,她也只能想了个委婉折中的法子。
“我是想,设两个书院,一个梅兰书院,一个松柏书院。梅兰书院专收女学生,松柏书院则全是男学生,二者分割开来,并不同室而处,但所上科目与教书先生,却可以酌情共通。”
“这些女学生里,若有特别出众的,也可为宫中女官,参与女秀才,女学士的选拔……”
她说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晰,显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后方有此想。更何况这学堂所授之杂学,于科举正途并无损害,不至于引起朝野震动。朱祐樘见状,不再多问,当即写了旨,命李广拿着乾清宫牌子去内库支银两,让张羡龄放心去筹备。
用途与分区定好,便开始进入设计阶段。回龙观乃是道观,大殿钟楼制式皆有成例,无需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