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终于鼓足勇气问顾垣:“你爸是得什么病走的?”
叶棠仍没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她只是猜到了。顾桢因为她和团长的事儿要同她离婚,又怎么会靠她来美国。至于儿子,大概率是顾桢去世后才到自己这里来的。
顾垣告诉她,他爸跟姥姥一样,走得很迅速,没受什么苦。至于她自杀,是他惹她生了些气,起因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以后不会再让她生气了。
“我和他离婚后,他又结过婚吗?”
“没有。”
“你爸是怕后妈给你气受,才没再婚。并没有几个父亲能做到这点,他为你牺牲很多,你得记着他的好。”
“您说得对。”
“你这些年在纽约过得好吗?”
“很好。”
叶棠终于问到布朗:“布朗是什么时候死的?”
“三年多前。”
叶棠的嘴角似笑非笑,像是在嘲讽自己:“我竟然和他生活了这么些年。他对你好吗?”她不得不叹服自己的意志力,刚来美国时她每天都在想离婚,没成想这桩婚姻竟然坚持了十几年,比她和顾桢的婚史还要长。
“还好。”
“外人总比不上自己的父亲。”叶棠又提起往事,“你还记得吗,以前你在幼儿园得了苹果,非要给你爸,我吃你还不高兴。”
“我从没忘过。”
顾垣上幼儿园的时候,班里排演《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那时他是班里公认最高大漂亮的男孩子,顺理成章地得到了王子的角色。他不满意,偏要演白雪公主,对外理由是白雪公主是戏里最吃重的角色,而他妈是省话剧团的台柱子,他天生就具有演戏天赋。结果一化妆,他确实很像公主,原来的公主只好去演巫婆。排练时,巫婆一递给他苹果,顾垣就抢过来吃,等苹果被啃得只剩一个核,他才倒下。他是这么跟小朋友们解释的,公主要想深度中毒,吃一口苹果是不行的,必须得全部吃光。
彩排到后来,演巫婆的小姑娘觉得当巫婆很委屈,顾垣又主动去演巫婆。他对当时的白雪公主说,你得让巫婆先试吃苹果,要不显得你太愚蠢。当公主问他苹果有毒吗,顾垣连着咬了几口,亲自验证没有毒。
靠着对角色独一无二的理解能力,顾垣连着一个礼拜吃到了红彤彤的大苹果,这样顾桢塞他书包里的苹果就省下了,顾垣把省下的苹果当成战利品重新献给他爸,他告诉顾桢和叶棠,因为自己在幼儿园里表现过于优异,老师每天送他一个苹果作为奖励。
都是一些琐事,没有什么撒谎的必要。可他们一家三口,没一个人具有诚实的优秀品质。
富小景来纽约的第一天,叶棠对她很客气,完全不像以前对她轻视加鄙视,她受宠若惊,多少有些不习惯。
第二天,富小景决定好好露一手,给顾垣做一顿地道的中餐。她一说买菜,叶棠就提议和她一起去。富小景本想着开车,叶棠却提议坐地铁。
为让纽约市民安心,凡是埃博拉患者斯宾塞搭乘的地铁线,市长白思豪全都打卡了一遍。富小景乘地铁时,并不觉得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倒是叶棠很不习惯,二十年了,地铁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叶棠告诉富小景,她对纽约失望是从地铁开始的。纽约很好,但之前她想象得太美好了,来到这儿反而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她没告诉富小景的是,布朗对她并不坏,每个月都会给她一笔打车费用,她把打车费存起来,拿出一小部分坐地铁。她辛辛苦苦地攒钱,顾桢也没沾上他一点儿光。
两人出了地铁,叶棠说想请富小景喝杯咖啡。咖啡馆和餐馆仍在正常营业,并未受到埃博拉的影响,之前有些餐馆拒绝表维医院的医护人员进入,但在当局介入下,这种情况已经消失。
“顾垣有没有和你说过他爸爸?”
“他说,顾伯伯对他很好,非常好。因为我生父从来没有参与过我的生活,我很羡慕他有这样一个好父亲。”富小景理解顾垣对他父亲的感情,但一点也谈不上羡慕。最可怕的不是绝对的坏,而是好坏参半,每当你被那“坏”折磨得想要离开的时候,“好”又把你拖了进去。
“小时候,总有看热闹的人逗顾垣,问他喜欢妈妈还是喜欢爸爸,他永远说最喜欢爸爸。”后来顾桢知道了,就跟儿子说,以后再有人用这话挑拨咱们家庭关系,就反问回去,不惯他们这臭毛病。
富小景不知道说什么,只低头喝咖啡。
她看了眼富小景手上的戒指,问她:“顾垣什么时候向你求的婚?”
“去年。”
“也该结婚了。”叶棠以为他俩不结婚是因为自己,遂建议道:“你们准备在纽约还是回你家乡登记?”叶棠自己是自由恋爱,并不认为二十一世纪父母还会成为阻碍。
“我们还得商量商量。”
叶棠本来一直盼着回国,她不仅给自己姐妹买了礼物,就连她们的第三代都想到了。直到回国前一天,她又踌躇了。她和顾桢办了离婚手续,顾垣也入了美国籍,顾桢一死,户口自然销了,一家三口就这么散了。她不能想象,顾桢去世后,自己为何还要和布朗生活这么多年。
回国前一天晚上,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