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夫子爵在巴拉领的城堡里, 为即将出征讨伐隔壁那帮可恶的叛逆们大开酒宴壮行。
三个骑士、七八个侍从和十几个平民士兵难得有幸地坐在子爵大人的城堡里大快朵颐,不那么黑的面包片、烤鸡、咸鱼炖猪肉、管够的碗豆糊糊……哦!神啊!甚至还有一整只烤猪!
虽说这只死不瞑目, 啃起来要费九牛二虎之力的猪,是只都已经下不了崽的高龄老母猪, 那也是子爵大人从来没有过的慷慨大方!
瘦高个的赫夫子爵已经将他的全身甲披挂完毕, 一手捧着被擦拭得亮晶晶的骑士盔, 一手举着酒杯, 愤慨地作着战前动员。
“……老托恩是个强盗、无赖、脑子进水的疯子、缺德鬼!他无耻地抢掠了属于一位高贵子爵的领地和财产!将我的宽容与忍让视作软弱可欺。
如今这一位威兰领的新男爵, 他继承了老托恩在世俗的财产, 更继承了他的无耻和卑鄙!不但不将占据的领地主动交还, 还几次三番冒犯于我, 甚至做出更为可怕的事!
他建造魔鬼般的骨龙,抢巴拉领的水源;点燃地狱来的毒烟, 残害可怜的民众;违背时节种植粮食……
他必定是与魔鬼勾结, 才会用种种古怪的手段, 让威兰领的麦子、庄稼和猪羊们长得那样不和时节、不同寻常!
他的种种举动都在配合着塞尔丁人对我们圣恩的入侵, 这必然是个魔鬼派来的使者!圣恩的叛逆!
光明神庇佑,您虔诚的信徒一定会将魔鬼的假面撕开,将一切偷自您的丰饶抢回来!”
“光明神庇佑吾身, 抢他娘的!”
“猪啊、羊啊!魔鬼的东西一个也不能放过!”
士兵们兴奋地举杯共同讨伐叛逆的魔鬼,和声四起, 场面极其热烈, 士气极为高涨。
赫夫子爵志得意满地环顾四周, 十里八乡再找不出更为雄壮的队伍了, 此去必能一举成擒,把隔壁那个不识相不知分享的混球小崽子捆来,好好拷问那些“魔鬼”的赐予。
至于贵族们的潜规则,嗐!只要不杀了小托恩,也不让他缺胳膊少腿的,再好好打点一番,又有哪位大人闲得慌,在这举国危急的关头为个乡下土男爵出头说话?
威兰领和巴拉领总共才这么点地方,哪里需要许多老爷?有一位英勇能干的子爵老爷来管就够了!
赫夫子爵举杯痛饮,嘴笑得歪到了耳朵根,他顺手把杯子一摔,大喝一声:“出征!”
至于下人们嘴里流传的,什么威兰领的粪管队,什么农民们也要集合起来训练的奇葩事,一点都没印进子爵大人的脑瓜子,那帮贱民们能成什么气候?!
他默默盘算着,等到吞了威兰领,绝对不能再让那帮农民搞那样丢脸的抢粪械斗,抢粪?这真是完全不要贵族们的脸面了!
七八十人的队伍迎着高升的炽阳兴冲冲地出发了——赫夫老爷为了以绝对力量压倒隔壁领,又狠心抽调了几十个农伕充当苦力。
骑马的当先,披挂着自带的装备和武器;士兵们在后头,穿着各种型制不一的破衣裳,拎着五花八门的刀枪斧子,甚至还有长棍子。
一行人稀稀拉拉拖成了快一里长的漫长队伍。
刚刚走出城堡附近的古石城墙残垣范围,赫夫子爵就有些后悔了,全身甲又硬又不合身,大太阳底下晒着就像是一个明晃晃的烤炉!而他就是那炉子里的烤鸡!
赫夫子爵艰难地摘下头盔,交给他的侍从,脑袋上所剩无几的细软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
他把所有的不适和麻烦统统归咎于隔壁的混蛋崽子,指天划地发了无数誓言,一定要教那混蛋吃足苦头,榨干他所有的……
“老爷,老爷!前头,前头有,有……”
“有什么?!”
没等子爵大人咬牙切齿地畅想完,几个士兵跑了过来,转述前头骑士老爷的话。
前面的路断了。
本来就崎岖的乡间道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鸿沟,堵住了巴拉领出征大军的去路。
“大概是山洪?”
“说不定是狗獾,那狗东西刨地可凶!你们看,还有爪子印呢!”
“哪来的獾长这种爪子,这是……锄头铲子,对!这是人弄出来的。”
“那你说谁家的农夫发了疯,到这荒地上刨沟?埋他们自己么?”
一群人挤挤挨挨地围着长长的沟壑瞧稀奇,七嘴八舌地争着,农伕们趁机一屁股坐倒在地,悄悄歇上一息。
“都挤着干什么?让那帮懒鬼把沟填了!”
赫夫子爵气得嘴歪过了半边脸,举起马鞭就抽,把周围看热闹的蠢货们抽得鬼哭狼嚎,本来就没什么章法的队伍更是乱作一团。
就这么磨磨蹭蹭的,哪年哪月才能逮住小托恩那天真的蠢货?!
“呜——”
长长一声牛角号突兀地响起,巴拉领一众躲懒的躲懒,填沟的填沟,都莫名其妙、一脸懵逼地停下了举动,这谁啊?吹号作什么?!
壕沟两侧刷地站起一排排人影,个个都头顶杂草,一身根本看不清形状的花花绿绿,唯一能让人看清的,是他们手中所持,雪亮的弯勾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