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是非人。老神仙说有些人就像冤溺的水鬼,喜好拖人下水。与之久处,难免跟着天地昏暗,气候浑浊。贾老神仙有一点好,甭管有用没用,抛出个问题总要跟上一个解决方案,他的办法就是一句圣贤道理,‘吾善养浩然气’。凭此就可以站在岸上,立定脚跟,不下水,拉回来。说不得还能将那水鬼一般的身边朋友拽回来。当时陈灵均听得捧腹大笑,我倒是觉得这句亚圣
教诲,真有分量。家有家风,道观寺庙这些道场有自己的道气,何止是修道之人有道气,哪个俗子身上不带点道气。”
“内心坚定之人,往往不动如山,但是每一座山中景象如何,是荒庙那般颓败残破,还是四季如春,花木繁茂,可就是我们每个人的修行和道力所在了。”
“每一个人的真诚,都是有棱角和锋芒的,可能一开始会让人觉得不适应,但是更容易久处无厌。”
“可这真诚是一把双刃剑,过于自我的真诚,当然会伤人伤己,这种真诚是与自私作邻居的。将心比心宽厚待人、用之有法行之有道的真诚,便是厚道。”
“在我眼中,不管是谢狗,还是白景,不管是自己觉得落魄山还不错,还是因为爱屋及乌,为了小陌才忍受些人事,”
谢狗小声问道:“这么通篇大论的,山主是终于找着了单独相处的机会,教我做人做事?怕我以后犯错,必须由落魄山收拾烂摊子?”
陈平安想了想,神色认真说道:“我在剑修谢狗的身上,看到了无限的可能性。”
谢狗神色古怪,“山主这是把我当晚辈看待呢。”
一个尚未半百岁数的年轻,与一个活了万年光阴的老妖怪,说这话,谢狗总觉得哪里不对啊。
陈平安忍不住笑道:“你要是一直以真容示人,我肯定不敢这么说。”至少会更加……避嫌些?绝对不会单独带着她走这趟山水路程。倒不是什么孤男寡女成何体统的世俗之见,而是等于给了小陌一个大难题,不管有所谓还是无所
谓,在谢狗这边,都是有大问题的。有所谓,不放心,你信不过我?无所谓,太放心,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谢狗也不如何纠结此事,她自有道理说服自己。
若说“白景”,修行过于顺遂了,导致修行得意情场失意,换成谢狗,能不能换来一个修行坎坷情场得意?
这笔买卖,很划算啊。
不当家就不知柴米油盐贵,习惯了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最知道自身的斤两。
谢狗就很佩服自家山主的当家做主。也难怪蛮荒天下那么希望这位年轻隐官更换阵营,与那萧?有样学样,反出浩然。拥有一把本命飞剑笼中雀,宛如自带一座阵法森严且无需消耗神仙钱的道场,陈平安就不用担心天地灵气的流散,这已经占到了天大的便宜,但是各种作为和花
样百出、另辟新境的营造手段,会……耗神。
这就是唯一的也是最大的限制。有句道家语,太上养神,其次养性,再次养形。由此可见,养神一道的大不容易。修道之人,境界越高,一旦耗费心神过多,就越难补益。身体形骸的锻炼,甚至是魂魄的滋养,道行外功的积攒,都有或立竿见影或徐徐见功的千百手段可以作
为,唯有道人的心神,自古就是易散难聚。
与笼中雀配合的井口月,能够分化飞剑百万计,杀力是相当不弱的,但是在陈平安和谢狗看来,还不够拔尖。
同境厮杀,等于是独占了据天时地利人和,几无意外,胜算极大。
再高一境,哪怕是对上谢狗和小陌,他们至多就是一剑或是数剑斩开笼中雀的天地禁制……然后估计就是再被陈平安拉回那座小天地。
要说对付一个仙人境,那位身陷囹圄的仙人能否脱困,就真得看平时在祖师堂烧高香够不够心诚、看看祖坟冒不冒青烟了。
可一旦将假想敌变成一位实打实的十四境。就会比较鸡肋了。
困不困得住,都变得毫无意义。退一万步说,任何一位飞升境修士,耗得过一位几近大道、可与天地同寿的合道之人?
当然,话说回来,有资格真正将十四境视为大道之上的假想敌,看遍天下的上五境,好像也没几个。
对于术法杀力的追求,几乎人人皆有执念。就像夜航船上的吴霜降,就需要精心模仿铸造出四把仙剑,补上这个欠缺的环节。
陈平安轻声道:“也没什么捷径可走,炼剑之余,跻身武道神到一层之前,就只能是在符法和雷法上边多花心思。”谢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研习火法,可能会比较符法和雷法更有效。远古天庭雷部诸司,大致手段,我还是清楚的,确实威势强大,若是叠阵组成雷局
,大范围杀伤更是一绝,但要说纯粹看待高度的最高处所在,似乎还是略显美中不足。”
“但凡是个粗通炼丹的远古道士,早就都清楚一件怪事了,世间最低温是有个限度的,最高温却是近乎高到无止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