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视线落在了那个小女孩身上, 女孩皮肤嫩得能掐出水, 衣着朴素, 引人注意的是她的双眼, 纯黑色,没有眼白,乍一看颇为瘆人。她手指紧紧攥着爷爷的衣角, 有些怕生。
裴景想了想, 笑问:“这是你的孙女。”
村长板着脸:“有完没完,再不走,我叫人来赶了!”
裴景蹲下身,与那个女孩面对面。女孩见陌生人,往后退了退。
少年微微一笑,俊秀无双:“在你眼里,我是什么颜色的。黑的, 还是白的。”
村长气得翻白眼, 快速扯过自家孙女, 拿手里的拐杖点了点地,往身后吼:“村里人都死哪去了,没看到外人都欺负到头上了?还不快点帮我把他们赶出去。”
裴景慢悠悠站起身, 笑:“别啊, 老头你脾气怎么那么大, 我这不看你孙女太可怜, 想要帮帮她吗。”他目光含笑对上女孩漆黑的眼:“在你的世界里应该是黑色吧。”
女孩站在爷爷身后,探出头, 在爷爷气急攻心的时候,用很轻的声音说:“是黑色的。”她的声音含糊,糯糯的。带着稚子的纯真,格外好听。
裴景朝她温柔一笑。
村长一腔怒火却是因为这一句话猛地熄灭,瞪大眼睛,豁然转身,难以置信道:“阿茹,你说话了?”
唤阿茹的少女朝爷爷挤出一个笑容来。
村长又偏头,目光诧异望着裴景。
少年笑起来,特别灿烂。
“我能把你孙女的病治好,但是有一个条件。”
状元村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迎来了一蹲瘟神。
要在这里住几天,自然不可能都挤在一个人家里,村长给另外几人安排了别的住宿,裴景跟着去他家。村长家住的还有点隐蔽,在更深的山林里,深林湿气寒意重,有很多毒虫,鸟叫声断断续续。
路上,裴景自然不会闲着无聊,问起了村长的孙女:“她这眼睛是怎么弄的。”
村长拿着拐杖打旁边的草,吓走潜伏的蛇,说:“她不听话,自己活该的。”
阿茹扁了扁嘴。
裴景低头,认认真真看女孩的眼,笑道:“自己弄能弄成这样?你这孙女是妖怪吧。”
村长很明显是不想在这事上多说:“你只管把她治好就是,管那么多干什么。”
裴景:“老头,你是我见过的人里,求人求得最暴躁的。”
村长:“”
好在裴景来这里本就别有所图,所以脾气也还挺好,继续问:“你为什么最开始那么拦着,不让我们进来啊,我现在进来了,左右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暴躁村长努力不暴躁,闷声说:“你们来的不是时候,没几天就是祈福日了。”
“祈福日?”
“嗯,祭拜文曲星的日子,各家各户杀鸡宰牛为自家孩子来年春试祈福。”
裴景:“哇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不该人越多越热闹吗。”
村长瞪了他一眼:“文曲星每年只会选取三四个人赐福。凭什么要把这机会给外人啊。”
裴景装作很震惊:“赐福?你们这的文曲星还真的会显灵啊。”
村长含糊其辞:“反正说了也没你事,你别动什么歪心思。”
裴景乖巧地:“哦好,其实我就是进来参观一下的,家里也没人要科举。”
说完,他感到一道视线,低头和那个纯黑眼眸的女孩对上。
裴景一笑。
女孩表情有些疑惑。
村长哼一声,这才把他往家里带。村长家倚着一棵大榕树,木屋两层,楼梯就盘旋在树边。还没走进,裴景就看到屋前蹲着一个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拿着木棍在地上搓泥巴玩。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少年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就是看起来傻傻的。
一开口说话,裴景也坐实了自己的想法。
“爷爷,妹妹,你们回来了。”
憨声憨气。
村长望天无语,拿拐杖打了下他的手:“说了多少遍了,怎么又在玩泥巴!”
这一下打的很用力,少年的手背瞬间出了一道红色的印子。
少年被打痛了。躲到了妹妹身后,委屈巴巴:“爷爷,痛,痛。”
阿茹愣了愣,偏过头,眼珠子在自己哥哥脸上凝视了很久。
然后她又很快低下头,把自己哥哥护在身后,没有说话。
村长一脸糟心,摇摇头,也没说话,带着裴景往里走:“你要是还有能耐,把我孙子这病也治一治吧。”
裴景进屋前,若有所思往后面望了一眼,九岁的女孩,十六的少年,明明是兄妹相处却像是姐弟。女孩低头,轻轻为少年吹着伤口,垂下的睫毛乖巧又安宁。少年抽着鼻子,整张脸皱成一团。
点起油灯,村长从灶上拿了两个冷硬馒头出来,放盘里。坐在桌前,慢慢说:“也是造孽,一个瞎,一个傻。”裴景道:“我看你这孙女也挺懂事的,那么小就已经会照顾哥哥了。”村长握着筷子的手一抖,而后深深叹了口气,笑容也有几分苦涩:“能不好好照顾吗,她哥就是被她害的。”
裴景静默不言,等他说。
“神仙赐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