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壑雷动,乌云密布, 大雨哗地倾泻而下。
西王母披头散发, 仰天怒吼, 身体自胸口处爆破。
万古神祇的陨落让天地齐哀, 草木衰鸣。
惊雷一闪,照的雨中的所有人面色发白。外峰弟子们衣衫湿透, 已经说不出话了,他们何其渺小, 甚至筑基都遥遥无期, 却在今天亲眼目睹诸神之战。
弟子们脑袋一片空白, 震惊恐慌后是一种极深的迷茫,尤其在西王母死后,喉咙堵住,视线牢牢盯着擂台中央。
裴景握着剑站起来,雨水打湿黑发, 滑过他苍白近透明的脸颊, 他咬牙,目光看着楚君誉。
楚君誉没有看他, 黑色衣袍翻卷在风雨中, 视线落在西王母身上冰冷至极。
西王母神魂散尽前,五指插入石地, 抬起头来, 吐出一口血,面色扭曲, 断断续续说:“杀了我,你又能活多久。你是忤逆规则的存在,你是这个世界的变数。注定要被消除。哈哈哈,注定要被消除。”
楚君誉唇角一丝嘲讽的笑:“规则?我倒要看看,是世界意志先摧毁我,还是我,先毁灭这个世界。”
西王母久久地愣住,再说不出话来。
神之陨落。
她的身体自发梢开始,化为清风,化为光尘,化为天地间微小的粒子。
满腔的屈辱和愤怒,在最后竟也变得毫无意义,身体变轻,神魂变淡。
造化之风亲昵依偎在她身边,同她一起毁灭。
青蓝色,一如西昆仑的春。
西昆仑的春。
西王母狰狞邪恶的眼眸慢慢凝固,神情一点一点僵硬下来。倥偬大梦来。衣裙上的血污被雨洗尽,伤口愈合。她整个人慢慢浮于空中。
如瀑的长发飞散,水蓝色夹银丝绣累花的衣裙翻卷,雍容华贵。最后一眼,眉如黛唇点朱,风华无双,依稀似昆仑壁画上携风伴鸟含笑风雅的神女。
往事如水滑过,灰飞烟灭之前,她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回头——对上了那人多少年不变的碧青色眼眸。
青迎也看着她,眼眶也慢慢浸湿,最后别过头去,泪水落在赤瞳的翅膀上,不成声。
西王母似乎是笑了一下,带着她当年惯常的骄纵和傲慢,只是眼底一片苍凉。漫天的大雨落到地上,泛起白沫,最后织成一片雾。她在最后,仿佛看到了西昆仑。
山峦雨后,朝云飘渺。衣裙掠过潮湿的青苔,有人手捧香炉,声音含笑:“此处时蓬山,若要往西昆仑,小公子肯能还需要绕两个山头。”
来自过往,来自世外。
只是这一次,引路的人是她。而蓬山路远,再无归途
西王母终于死了。
季无忧在裴景身后,手撑着地,一点一点艰难地站了起来。他从昏迷中苏醒面色就苍白,此刻血溅了一身,更是衬得脆弱狼狈不堪,看起来马上要晕过去。他张了张嘴,声音极低喊了句:“裴师兄。”
而裴景现在根本没空理他。
楚君誉在处理完西王母的事后,也想起来跟他算账了。
他转过身,银发深凉如雪,血色眼眸落到裴景和季无忧身上,眼底那层疏离的薄冰被愤怒冲散。
他气极反笑:“裴御之,你可真是让我惊讶!”
裴景急着跟他解释:“没有,我是打算此次大比之后收他为徒,但这不是我说的惊喜。”
光是收徒二字已经彻底激怒楚君誉,他笑了一下,眼眸冰冷,猛地出手——季无忧只感觉一阵毁天灭地的气流卷过来,然后身体不由向前,双脚离地,脖子被楚君誉狠狠掐住。他挣扎不能,对上那双血色深冷的眼眸,如枯井映古木森森。劈天盖地的恐惧涌上头皮,季无忧张嘴,脸色青紫。
裴景眼一瞪,急了:“不是,这跟季无忧有什么关系啊,你不能杀他,杀了他天下就完了。”
楚君誉神色冰冷:“天下又与我何干。”
裴景急得不行道:“你也会死!我也会死!天下人都会死。”
楚君誉低声一笑,轻声重复他的话:“天下人会死,我也会死,你也会死”
最后眼中戾气与厌恶一闪,他松手,直接把季无忧甩到了地上!
“呕——”季无忧从窒息濒死的边缘回来,整个人倒在地上,痛苦干呕。
裴景松了口气,却忽然听到了排山倒海昆虫飞舞的声音,自玄云峰外来。
世界混沌,雨很大,微微的天光照出远处一团黑色的云。
是蜂拥而至、密密麻麻的黑色蝴蝶。
外峰弟子们齐齐仰头,张着嘴,看那些外表华丽,却透出一股血腥的蝴蝶,飞到了楚君誉身边。在他身边,在他脚下——最后蝴蝶悉数成粉末,一条漆黑的巨龙咆哮而生,神色狰狞,鳞片森冷!搅动天地风云!
楚君誉站在蛟龙之上,三千银发猎猎,雨水不近他身。
黑衣红眼,像是远古杀神!
裴景骤然瞪大眼,心中涌出一种极度的恐慌——楚君誉要走了。
楚君誉自重生以来,还未有像现在这样愤怒过。气极过后反而平静下来,裴景会收季无忧为徒,他是料到的,可看他奋不顾生拿命相救,依旧忍不住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