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之,逃。
可是天下之大, 又逃到哪里去呢?
裴景心和胸腔是一片冰凉, 忍住眼中的酸涩和悲伤, 穿过时间空间, 目光担忧又心疼望着裴御之。
雪衣白发的青年,半跪在地上, 他的笑短暂、哭也短暂。
片刻之后,他插剑于地, 苍白的手指握着剑柄, 缓慢僵硬站起身来。
天堑殿外, 是空雪茫茫,是山河戚戚。
仙门之首,剑修圣地,如今沉默无言。巍然云霄像是遍体鳞伤的剑客,在保持最后一份尊严。
裴景也呆呆看着外面。
灰色的天, 青色的山, 颓败又寂寥——这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云霄。
一出生便拜入天堑殿,这里就是他从头到尾的家。
他记忆里云霄哪怕在深冬, 也是很美的。银装素裹, 静雪空明,峰与峰之间, 会有少年弟子们御剑飞行, 嬉笑怒骂,笑声响彻长空。
只是现在……
什么都没有了……
他云霄弟子, 人皆天骄,那些尚且稚嫩的少年少女们,如红日初升,一直朝气明亮。他们在天阁中插混打科,吹牛瞎掰,在酒楼里编排风月,肆意八卦。谈起梦想来,眼中却都带笑有光。
但仗剑天涯,问鼎大道的梦想,注定夭折在这一年的冬天。折剑深渊,热血冰凉。
裴景跟着他往前走。
出天堑峰,世界安静到让人害怕。
遥遥一线明红,是太阳出来了。
橘色的光落在青年的侧脸上,他微微仰头,银色的发拂动,脸色苍白到透明,隐约可见青色血管。元婴大圆满后,这天地间的声音,他若有意去听,每一句话都能听的清晰。
“迎晖峰那边是发生了什么吗?刚刚,我好像听到了凤凰的叫声,特别凄厉,听的我心都一紧。还有那边似乎下雨了。师姐,我好担心,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女子皱眉清喝。
“去看什么?!——现在这个关头,哪都不许去。落入季无忧手中,只叫你死无葬生之地!”
“啊呸!季无忧个白眼狼!倒打一耙狼心狗肺,我听着那些话都要活活气死,裴师兄听了得多伤心啊。”
“……不过,师姐,裴师兄什么时候出关啊。我……我有点怕了。”
女子沉默很久,说。
“不怕。这是云霄立宗以来最大的劫难,你我身为云霄弟子,更不能退缩。相信裴师兄,相信经天院。”
“嗯!好!”
少女们的声音清清脆脆,掷地有声,复而停顿会儿,好奇问起了其他的事。
“师姐师姐,我听他们说你喜欢裴师兄,这是真的吗?”
“我还听说那时候上阳峰流传着一句话呢,对裴御之,一见倾心,二见钟情,三见就没君不行。哈哈哈,人人说内峰有个偷心贼。”
阳光出来,檐角的积雪融化,滴答落到了女子洁白的裙角,晕开一朵花的形状。
沉重的气氛也似乎因此变得轻松了些。
无痕仙子垂眸笑了一下。
现在峰外步步杀机、同门生死未卜。可是师妹们懵懂的话,还是让她思绪飘到了很久之前。恍惚又怀念。
“天下爱慕他的女子不知凡几,我只是其中之一。其实也不叫爱慕,或许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向往和喜悦。裴师兄的话,万万人之中,你总能第一眼就看到他。就好像,他身上有光。”
“哇——”
她们对这位一直活在别人谈话里的掌门更加好奇了。
无痕笑了下,积雪消融得越发快,滴答滴答,妙龄少女伸出手,看晶莹的水落在掌心,轻声说:“他身上有光,代表奇迹,他那么骄傲,不会失败的。就算输了,那也是……”少女声音轻似飞雪:“云霄注定的死劫,并不怪他。”
裴景以灵魂的状态,跟在裴御之身边,听到这话,眼眶一酸,心疼又涌出密密麻麻的痛来。
“是啊,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可他的声音注定传不到银发青年的耳中。
空中四面八方都传来对话。
是长老们无奈又担忧的叹息。
“紫霄阵法的威力和范围都在变小,情况不容乐观。”
“你我当初,真的是引狼入室啊。”
“唉……也不知道御之,能不能挺过来。”
暴躁老头一拍桌子说。
“——哼!他挺不过也得挺!他是云霄的掌门,是顶天立地七尺男儿,还能缩着不成。这小子还光着屁股的时候,爬遍一百零八峰,各种折腾捣蛋,皮成那样,现在更不能惯着了!自己养出的祸害徒弟自己收拾。”
“……说的有道理,可你为什么频频天堑峰方向望。”
“…………”
“谁在看天堑峰!谁担心那臭小子!我明明在看天气!太阳出来雪停了看到没!”
长老们相处百年早就了解彼此习性,也懒得拆穿他,“行行行。太阳出来,天佑云霄。”
……天佑云霄。裴景抿了下唇,认认真真看着裴御之的神色。
青年依旧面无表情往前走,眼眸深潭般寂静。
当少年时赤诚的光暗去,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