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妍一连写了十几张纸才停下。
她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从里头挑出一张自己满意的留下,别的都叠在一起团起来卷好,交给了春莺。
“都烧了罢。”楚妍神色淡淡的吩咐,似乎得到解脱,方才的痛苦和纠结已经烟消云散。
春莺不敢多问,忙依言去做。
她仍旧在书案前坐下,开始有条不紊的拿出字帖来练字。
廊庑下明华长公主正迟疑着要不要进去,见春莺出来,忙低声叫住了她。
看到她怀中抱着的一摞纸,明华长公主询问的目光望过去,春莺主动递给了她。
明华长公主展开时,心像是被揪了起来。这八个字,楚妍反反复复的写了许多遍,从开始力透纸背的愤怒到后来字体匀称的舒缓,能窥见她的挣扎。
末了明华长公主长长的叹了口气,她缓缓的收起来交给春莺。她知道女儿这是心意已决。
早有小丫鬟掀了帘子,请长公主进去。
“娘亲,您来了。”楚妍从容的撂下笔,从书案前起身迎过来。
明华长公主笑着点点头,柔声问:“在练字?”
说着她走过去,拿起楚妍书案上的字帖,正是宋时安送给她的。比起还未进宫时,楚妍已经进益许多,隐隐见了些风骨。
长公主笑着夸了她几句,楚妍知道娘亲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便屏退了服侍的人。
明华长公主拉着女儿在软榻上坐下,“妍妍,若是难受别在心里憋着,都告诉娘,娘会替你做主的。”
妍妍这样懂事,倒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娘,事已至此,我跟您说实话。”楚妍神色郑重道:“我已经决定了,还请您允准。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嫁给宋时远。”
这是她意料之中的,妍妍眼里不揉沙子。
“那是自然。”长公主把女儿揽到怀中,她舍不得妍妍受一点儿委屈。
明华长公主已经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楚娴当然有错,还用了不入流的手段想逼迫四皇子。可四皇子为何会单独去与楚娴碰面,便格外耐人寻味。
“不嫁就不嫁罢,你本来也不需要那些虚名儿。”明华长公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眉目间透着帝国尊贵长公主的气势,她掷地有声道:“娘会去跟你外祖母和皇舅舅说清楚。”
楚妍看着娘亲对她毫不保留的宠爱,心中觉得很是酸涩。
只是这一次她没哭,她终于要摆脱宋时远,她应该变得高兴才对!
楚妍硬是露出笑容来。
她婉拒了娘亲想要留下来陪她的好意,待送走了娘亲后,仍旧稳稳当当的坐着练字。
“母亲,妍妍怎么样了?”楚景珲没好意思直接进去,就候在院子外头,见了明华长公主先行礼,不由关切的问道:“她怕是还难受罢?”
明华长公主微微颔首,她站在台阶上居高零下的看着楚景珲,也是一种审视。
若是不嫁如宫中,妍妍的前半生有自己和母后撑着,自然差不了。可是当自己不在的那一日,妍妍所倚仗的便是兄弟。
至于丈夫么?
明华长公主在心中笑笑,妍妍一生的尊荣,并不需要依靠丈夫。
她甚至有些庆幸,把楚景珲带回来栽培,而万幸楚景珲竟还很是争气。
长公主招了招手,示意他先跟自己一起回去。
“母亲,您放心。”还没等长公主开口,楚景珲倒先猜到了她的意思。“我一定会不辜负您的期望,以后有能力保护妍妍。”
经过两个月来的相处,嫡母待他极好、也并没有想把他养废的打算,相反是精心栽培;且嫡母更乐于见他和妍妍兄妹感情好,楚景珲早已经看出了自己被接回来的缘故。
只是为了妍妍。
可他并不觉得反感。
见庶子这样灵透,且说出的话真心实意,明华长公主唇边浮起淡淡的笑容。
自己的苦心总算没白费。
***
从御书房出来后,宋时远直接被关了两日的禁闭,第三日才得以跟自己的母妃见面。
芷兰宫。
见自己想来芝兰玉树、气度高华的儿子,眼中罕见的露出疲惫颓唐之色,让玉妃见了不由心疼极了。
“这是怎么了?头上受伤了?实在哪里碰伤的?”见到他额上明显青肿的痕迹,此时泛着青紫色颇有些怕人。玉妃忙道:“快过来母妃瞧瞧!”
宋时远哪里好意思说是自己想躲开宋弘偲的招式,哪里好意思说是自己撞到了,只得含混过去。
“母妃不必担心,儿臣已经涂了药膏。”宋时远满是愧疚的道:“母妃,是儿臣的错处,给您添麻烦了。”
当日的情形玉妃仍是云山雾罩,偏生皇上和太后那儿她是万万不敢惊动的:“把那日的情形细细的跟母妃说上一遍!”
宋时远眼见挨不过,只得捡着大概的经过说了几句,包括他先前跟楚娴承诺过,待事成之后在自己的后宫中有她一席之地。
“你竟然还吩咐过这样的话!若是楚娴胆小怕事,被逼问下在赵太后和长公主面前,能有你的好果子吃?”玉妃暗恨自己儿子糊涂:“楚娴也是个不知廉耻的,竟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