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纺织娘的“轧织”声交织成一片,一轮弦月笼在薄薄的云层中,满地清辉。草地上扎着六七顶帐篷,外围的帐篷呈梅花状,正好把中间的两顶帐篷保护在中间。
中间两顶帐篷中的一顶窗口,还有微弱的灯光露出来,主人显然还没有入睡。清淡的月光下,已经熄了灯火的另一顶帐篷里忽然钻出一只黑影,大小如狼,可看那纤细的腰身又似一只狐狸,它悄悄地接近还亮着灯的帐篷,忽然一头钻了进去。
叶小天正坐在灯下有一口没一口地呷着茶。离开京城的前夜,礼部右侍郎林思言突然微服造访,这令叶小天大为惊讶,但林侍郎紧接着说的话更是令他大吃一惊。
叶小天一直以为朝廷对杨应龙没有戒心,却不想朝廷不但早就清楚杨应龙的野心,而且早就在布局防范。四川巡抚李化龙、贵州巡抚叶梦熊,这一龙一熊南北夹峙,已经开始为播州布下一张天罗地网。
林思言告诉他,只等杨应龙反意一露,朝廷就会予以沉重打击。但,战端一开,必然生灵涂炭,如非得已,朝廷还是希望能以最小的代价来解决此事。
所以,朝廷很重视叶小天,林思言希望他能利用土司的身份配合朝廷铲除杨应龙。比如利用他是土司一员的身份,刺探杨应龙的底细,利用他是土司一员的身份,了解贵州大小百余位土司中有哪些是杨应龙的死党。
再比如,在李化龙和叶梦熊整合内部完毕,开始对杨应龙进行合围的时候,配合朝廷官兵行动,还可以利用他的土司身份,尽可能地说服当地土司们忠于朝廷,协助平叛。
作为回报,朝廷会在一定程度上默许他一些肆意妄为的做法,在他扩张卧牛山领土和势力的时候,给予一定的便利和支持。叶小天听得怦然心动,几乎是毫不犹豫就一口答应下来。
从古至今,生意做到富可敌国的,莫不与朝廷有着最密切的关系;能成为一方霸主的,莫不与朝廷有着最密切的关系;能成为与国同休的世家的,也莫不与朝廷有着最密切的关系。
红尘世界,你想飞黄腾达,就离不开这个掌握着最高权力的庞然大物。叶小天迄今为止,真正牢牢控制在手中的只有卧牛山一席之地。虽说他在铜仁混得风生水起,但那是因为他没有侵犯铜仁众土司的领地。
他试图依托铜仁进侵石阡,结果如何?杨家、展家、曹家反应之激烈,已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可是如果不扩张领地,他凭着初出茅庐的锐气,或可风光一时,但叶氏后人必定泯然众人。
依照叶小天最乐观的估计,在他有生之力不遗余力地扩张,且不会遭遇大的挫折的话,他可以在三十年后拥有像之前的铜仁张氏一样大的领土,至于想继续扩张,成为四大天王级别的人物,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了。
因为,那不仅需要几世的积累,还需要外部的机缘打破贵州现有的政治格局,叶家才有可能脱颖而出。否则作为土司集团的一员,做为这张土官之网的一环,不可能跳得出去。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把朝廷置于其外的考虑,一旦朝廷置身其中,且能利用得好的话,沧海桑田将旦夕可变。叶小天这一路都在认真思索如何利用好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虽舟车劳顿,歇息下来时也在紧张考虑。
帐帘儿一掀,夏莹莹小狗狗似的钻了进来,叶小天忽有所觉,还不等看到她,便是一笑。
外边虽然只在周围扎了五顶帐篷,但明里暗里保护他的人可不仅限于那五顶帐篷中的勇士,能够悄无声息钻进他帐子的只有一个人,自然就是夏莹莹夏大小姐。一路之上,叶小天的侍卫们已经见惯了这种把戏,所以但凡见她悄悄爬过来时,都只当她是空气。
“又偷偷钻过来!”
叶小天笑着迎上去:“小心叫伯母看见,我好不容易才装出来的形象,可就全毁在你手上啦。”
夏莹莹从地上爬起来,俏巧地白了他一眼,道:“没良心,人家也困的狠了,可还是强撑着等娘亲睡了才来看你,你还这样说人家。那人家回去好了。”
夏莹莹说着作势要走,叶小天一把拉住,将她扯回了自己怀抱,俯身欲吻。夏莹莹佯嗔地扭过脸儿去,负气道:“不亲不亲,人家……”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一枝冷箭嗖地一声穿透帐篷,射了进来。那箭力道极为凌厉,穿透厚重的帐幕,依旧劲道十足,应该是可贯重甲的弩箭。这枝劲矢好巧不巧地,正好擦着二人的脸颊射过去,矢尾在叶小天脸上擦出一道血线。
夏莹莹劲风刮面,嫩颊生痛,扭头看见叶小天模样,不禁惊叫起来。
“噤声!”
叶小天急吼一声,一把抱住夏莹莹,便贴地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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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怎么回事?”
罗李高车马行里灯火通明,大亨阴沉着脸质问孙伟暄。
已然成家立业、有妻有子的大亨,在叶小天面前依然还是一副嘻嘻哈哈不甚着调的模样,但是在他的部下面前,却早已树立了上位者的威严。
罗李高车马行的大管事孙伟暄跪在大亨面前,满面愧色。他双手撑在,虬结贲张的臂肌绷起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