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窗半开,清风徐来。
不知是吹入喉间的哪一缕,勾动了一丝痒。
“咳……”任是应缺再如何压制,仍有一声低咳从喉间溢出,打碎了此刻弥漫在室内的这份凝滞。
崔拂衣默然移开视线,转身关窗。
“世子受不得风,窗户还是关上为好。”
“药味虽苦,拂衣却也受得。”
若是在这药味中长久浸染,他想,或许自己也会如这世子一般,习惯自然。
应缺试图弯唇一笑,却又觉疲惫异常,原主本就病重无力,自他来后,更是病上加懒,不愿动弹,久而久之,不愿竟成了不能,后悔也无用。
“倒是让夫人适应我了……”
他微微阖眸,似要入睡。
崔拂衣转头看向外间,话在喉间,却又在即将出口是止住。
他转身回头,回到床边,双手小心扶着应缺腰背,让他躺下。
又帮忙解了应缺的外衫,将之挂于一旁。
“我与世子之间,倒也不必如此见外。”
先不提那有何内情的救命之恩,只谈如今他们的身份,便不必客气了。
应缺躺下,好似恢复了些气力,微微睁眼望向崔拂衣,“……为何?”
崔拂衣未曾与他对视,只微垂眼眸,淡声道:“我与世子,如今是夫妻。”
瑞王府救他娶他,亦有求于他,崔拂衣深知自己能平安免罪,得益于谁,自不会做忘恩负义之事。
瑞王府要一位世子妃陪伴这位命不久矣的世子殿下,他便诚心相陪,应缺娶他的报酬,早已付过。
“夫妻,便可如此吗……”应缺低声呢喃。
他似是想到了第一个世界,他与青青亦是夫妻,便自然而然做了夫妻之事,有了夫妻之情。
虽知晓不同情况不应一同比较,但应缺却想到,似乎总是夫妻二字,开始了他与青青的缘分。
崔拂衣未曾听清应缺方才,低头看去,却见应缺已然转了话头,“当日偶然遇见夫人,夫人还并非如今模样。”
应缺来到此间已有两年,原主的身子让他行动受限,无法亲自寻人,却也寻了画师,绘出画像,派人找寻。
无人知晓那些或美或凡或相似的脸从何而来,如同无人问询应缺如何与他们相识。
然,结果并不如人意,金银散了不少,消息却一无所获。
得知崔拂衣,当真巧合,宛若命中注定。
……在他放弃寻找,听天由命后。
应缺阖眸。
原主当真命不久矣,在他来之前,便只余三年,两年已过,便只余一年。
在他死后,庶弟方可袭爵,完成逆袭剧情。
简而言之,他得死。
应缺从未想过反抗。
直到他不顾身体,上街游玩,一眼瞧见那打马行过的状元郎。
“状元郎龙章凤姿,姓甚名
谁?”
“崔氏拂衣,字子衿。”
崔拂衣,原是那反派皇子后宅禁脔兼谋士,后令反派全军覆没,一败涂地的罪魁祸首。
而如今,他尚且是只做了一日的状元郎。
于是回府后,他兴之所至,便成了伺机已久。
“母亲,儿子回忆往昔,惊觉未能侍奉双亲,未能承欢膝下,未能传宗接代,实在不孝。”
“儿子寿数将尽,欲娶一人进门,只愿在我走后,替我向双亲尽孝。”
并非道士算命,那不过是欲救崔拂衣的借口。
瑞王府心知肚明,皇帝心照不宣,如此崔拂衣才得以进王府。
应缺想,与其困于反派后院,亦或是放回家去,被崔氏“自尽”,不如来他身边。
他虽命不久矣,却也能护他一二。
至于他死后……以未亡人身份,应当也能为瑞王府与皇室宗亲所庇佑。
亦或是,无需人庇佑,青青原剧情中便能报仇雪恨,没道理如今不行。
应缺心中笑意越浓。
崔拂衣在床边坐下,身下原是铺成的大红锦缎,如今却尽数换成深青床褥。
屋内成婚装饰,倒是尚未被撤去,仍能窥见昨夜之喜。
“世子见我,是何模样?”
“翩翩红衣,若神若仙。”
崔拂衣抬眸轻扫,“我昨日亦是一身红衣。”
应缺蓦然低语:“是我福薄,未能得见更多。”
崔拂衣心中暗道:他们如今已是夫妻,莫说是红衣,便是无衣,他也见得,倒也不必如此失落。
随后又想到,应缺口中的福薄,意指的或许并非昨夜,而是今后。
“世子心地善良,好人好报,必有后福。”崔拂衣逐渐适应这位丈夫注定早亡之事,却不会挂于嘴边。
“……”
应缺未曾想过,自己竟有领好人卡这日,且是从他的青青口中。
唇角微抽,幸而此时并未喝水饮茶,否则此时他兴许已经因咳呛太急,一命呜呼。
这条命虽短,他却也想省着点用。
然而崔拂衣却似是并不想让他如愿,在他阖眼不久,耳边便传来崔拂衣的声音。
“世子救我娶我,可是心悦于拂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