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宋坊主,状似茫然又好笑地看了看他们。
这话乍一听,是在和桑落争锋相对。小丫鬟讽刺他为人浪荡,对着个孩子也不正经,那陆大侠便旧事重提,再次暗指桑落骄横,没有个丫鬟样子。
但是这本就不对。
——陆小凤什么时候讲究过主仆上下之分了?又哪来什么尊卑之别?若是在意这个,他就不是陆小凤了。
那为什么今天要连着两次,就当着她的面说起这些?
陆小凤在隐晦地提醒她什么?
……是让她小心桑落吗?
尹清和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面上却无奈地笑了出来。
她左手握住桑落的手,右手对着陆小凤摆了摆:“折腾了一天还不消停,你们不累,我可是要休息了。”
小丫鬟顺着手上传来的温柔力道被拉近宋坊主身侧,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转头去看自家小姐,见她虽然笑意如常,脸上却真的带了一丝倦色,原本要与陆小凤继续对掐的气势就先散了一半。
桑落抿了抿唇,抽出自己被握住的手,转身就向着灶间去了。
“小姐先回房,我端了热水就过去。”
这就是先鸣金休兵了。
宋坊主又对着陆小凤道:“你呢,就别指望有人照顾了,自己打水洗漱吧。”
“……我本也不需要人照顾。”
桑落走了,陆小凤的目光便不着痕迹地掠过仍站在院子里的元正,一瞬即收,很快就看向宋玉红:“你若是真顾及我,明日多让我喝两坛子酒,比什么都强。”
宋玉红笑骂:“酒鬼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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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红是个相当好伺候的东家。
平时能给她端个水做个饭就足够了,如果另外有事要忙,也可以把她一个人扔在一边,宋坊主手巧,下厨洗衣缝补打扫全都能自己来。若非要忙着酒坊生意,其实她几乎没有要用到下人的地方。
自己就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桑落对此不满已久。
“站好,不许动。”
轻轻打开自家小姐伸过来的手,小丫鬟往沐浴用的大木桶里倒入最后一桶水,眼前热气蒸腾,她又试了试水温,这才拎着空桶道:“屏风也拉过来挡上了,小姐快些进去。”
宋坊主已经散了发髻,脱去外裳,此时一身雪白的中衣站在那,青丝迤逦委肩,如宣纸上横山落湖的水墨。中衣单薄,隐约可见她贴身的小衣上,一副美人支枕图栩栩如生。
小衣之后,那细腻如玉的肌肤几可生光……
桑落眼珠一转,再自然不过地背过了身:“我再去烧些热水备用。”
“别忙了。”
小丫鬟一步还没迈出去,已经听见身后传来衣料摩挲声,自家小姐语声轻松,一边宽衣一边与她道:“水足够用了,你也赶快回房休息,我之后自己会收拾的。”
桑落应了一声,自屏风后转出来,与自家小姐中间隔开了一道,心中吊得老高的一口气这才慢慢松了一半。
她拎着水桶,人却没动,等宋坊主把换下的衣物放在屏风后的竹篓里,她才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低头弯腰迅速地将竹篓取了过来,挎在臂间。
“哎呀。”
宋坊主似是被她吓了一跳,手掌拍抚在胸口的声音传入桑落耳中,下一瞬,哭笑不得的抱怨才紧接着响起:“我都说了可以自己来。”
小丫鬟目的达成,这才一手木桶一手竹篓地向着房门走去:“我可不敢。”
“再叫陆大侠看到,我一个下人连衣服都不给东家洗,指不定就要劝着小姐赶我出门了。”
伴随着入水声,身后的小姐笑叹道:“这都斗了一晚上了,桑落姑娘竟是还不尽兴吗?”
“……小姐放心,早就尽兴得很了。”
空出一只手打开房门,始终背对着的小丫鬟终于回过了头,她语气跳脱,赌气似的一句一句搭着自家小姐的话,可那娇美面容上分明神情沉静,似是沉在湖底的鱼,连摆尾游动时也不肯带动湖面的涟漪。
就在桑落即将关门之时,屋内恰好传来拨动水流之声,她下意识抬头,只见烛光摇曳,将沐浴中的美人勾勒出了小半剪影,倒映在深雪红梅图的屏风上,恰如美人玉臂素手,枝头最艳的一朵红梅便开在了她的指尖……
小丫鬟搭在门扉上的手倏然一紧。
“怎么了?”
许是半天没有听见关门声,宋坊主有些疑惑地问道。
“……”
桑落重新低下了头,暗自呼出一口气:“只是风迷了眼。”
小丫鬟关上了门。
只剩下一个人的房间里,就此再无人声,只有水流声不断。
泡在浴桶里对着自己洗刷刷的尹清和面无表情,却觉得脑子嗡嗡直响。
或许……
——她知道陆小凤是什么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四条眉毛:除了宋坊主,谁还敢怼我?
桑落:除了小姐,我谁不敢怼?
尹清和:……实不相瞒,我觉得两位都有病。
那什么啊,各位,桑落的设定真的很丧病,极其丧病……
真相大白的时候弦哥可能会被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