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顺从地被人带着走过它们身侧,直到要迈过府门时,才终于如梦初醒般僵住,停在门槛外站着不动了。
“……”
“嗯?”手中的人拽不动了,早就一步迈进江府的红衣姑娘回过头,“元正,你说什么了么?”
少年被她握住的手攥得更用力了,竭力稳住心神,低声重复道:“……之前站在这的两个人……”去哪儿了。
“两个人?”
红衣姑娘眼中疑惑愈浓:“除了我们,这里还有谁在?”
“……”
“元正?”
“……没什么。”少年抿了抿唇,半晌,唇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是我看错了。”
是他魔怔了。
明知这是他自己的梦,光怪陆离,不讲道理,竟还想要从她的口中问出一个究竟。
元正偏过头,胸膛剧烈起伏片刻,宛如吞吐烈焰的巨大熔炉,可再转回来时,他面上的神情竟然已经恢复如常。眉目清隽的少年看着宋坊主,只是这样看着,原先堆积在眼底的暗色便渐渐消退。
“府中口味清淡。”
担心着她在梦里吃不到合心的菜色,少年顺从手上轻轻牵扯的力道,终于一步迈进了江府。
他暌违十五年的家。
府中一切如旧,连弟弟留在庭院假山上的涂鸦都清晰得分毫毕现。元正略领先了半步,照着记忆中的路线去寻膳房。他的右手仍被姑娘轻轻握着,一直嚷嚷肚子饿的人,此时却安静地走在他身边,毫不掩饰自己四处打量的目光。
“这是府中仆从住的地方。”
元正见她好奇,就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脚步,跟在一旁为她介绍起来。
“这是演武场,爹爹时常与燕伯伯在此切磋。”
“这是我和……桑落,幼时一起住的院子。”
“这都是娘亲栽种的花草,她素来爱这些,爹爹就天南海北搜罗了不少。”
尹清和回想起站在“江枫”身边的女子,眉目婉约,身形单薄,眼中似有若无地含着一片波光,一眼望去,便如看见了饮露垂泪的兰花,柔美不可方物,与“玉郎”比肩而站也未见失色。
——实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最关键的是,尹清和确信自己从没见过她,却又隐隐约约觉得熟悉。
这种熟悉感就像是一层薄纱,隔开了已经呼之欲出的名字,只要有人轻轻一掀,就能得知近在手边的隐藏任务。
但是……
老子就是不乐意现在揭开谜底,有本事关门放狗比上司啊?!
内心早就疯球了的千年苦工,暗自冷笑。
她今天一天受的刺激还不够多吗?都这样了还在自力更生探索剧情,还想让她怎么样?
万一“江氏夫人”现在开出来又他妈是个大奖,老子敢当场自刎撂挑子你们信不信?
被逼定下死志的千年苦工,只恨不能立刻吐口血出来。
可在元正的眼里,生意场上老练精明的宋坊主现在却是难得的脚步轻快,她一手握着身边人,一手还牢牢抱着自己的小酒坛,左顾右盼的眼睛里神采飞扬,明亮澄澈,生生压下了江府积攒百年的贵气。
“元正。”
红衣姑娘两手满满,只好抬了抬下巴,示意少年去看几步外门窗紧闭的屋子:“那是什么地方啊?”
少年本已平静的神色,便有了一瞬间的波动:“……是我爹爹和娘亲的卧房。”
也是他们殒命的地方。
时至今日,他们兄弟也不知道仇人是谁。
只是那年的深夜,莫名的惊悸突然扼住了两个孩子的呼吸,逼得他们从沉睡中醒来。强烈的不安催促着他们,两个人连鞋子也来不及穿,赤着脚跳下床,一心想要寻求世上最稳妥的依靠。
虽然有自己的院子,可他们兄弟仍三不五时地睡在主屋的偏房。
只要推开房门,走不了几步,便是父母的卧房……
可是打不开。
即使从外面上了栓,也能被孪生兄弟合力撬开,对他们而言从来形同虚设的偏房房门,那天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任凭又踹又踢也纹丝不动,仿佛铁水铸成,高声呼喊也不见有人赶过来,甚至连窗户也被封得死紧。
他们甚至想办法砸散了椅子,裹上从床幔撕下来的布料,做出“火把”去烧门窗。
还是没有用。
火舌还没燎上木料,就已经先一步熄灭,像是有什么力量固守着这间屋子,无声无息地压制着所有的反抗。
自小长大的地方,偏偏就在那一夜,突然变成了一个偌大的囚笼。
元正依然记得那夜的惴惴不安,心跳得快要从胸口蹦出来,可每蹦一下又费劲极了,像是全身的血肉都长在了心口上,跳一下,身上便跟着颤抖一下,整个人抖成了摇曳不停的烛火,蜡泪不停滚落,不需风吹也会随时熄灭。
屋子里面的声音传不出去,他们便握着彼此的手,希望外面的声音能传进来。
——不管怎样,至少给他们一点熟悉的动静,打破这足以逼疯人的异常。
每夜轮班巡查的护院,他们兄弟闲极无聊时还曾躲在门后,听脚步声去猜测当晚轮班的是谁。可也偏偏就是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