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话柳琢原本不敢问。
事实上,从很久以前她就有所疑惑:怎么每次都是姨父一个人过来,顶多再带上哮天犬和三姑姑,与她亲缘更近的姨母却从没有露过面?
更年幼些的时候,柳琢也曾心直口快地问过:“姨母怎么不来看看我呀?”
而她得到的回答是原本笑意温柔的母亲突然愣在那,姨父的眼底却像是突然撒下了一张漆黑的网,整个泾河龙宫似乎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从那以后,心智未成的幼崽也懂得了:那位也取名为“灼”的姨母,是绝不能轻易提起的人。
——提起了,就会让大家伤心的。
可昨日不同。
昨天,柳琢因父亲突然宣布要外出游历而哭闹不止,几位长辈轮番哄劝了好半天才勉强止住,她却还是老大不开心地赖在父亲身边,唯恐一个眨眼他就偷偷启程了。
然后幼崽听到了母亲极低的声音,像是带着与她如出一辙的哭腔,又像是放下什么一般松了口气,意味复杂得让小幼崽根本无法分辨。
她能听见的,只是母亲在说:“……怎么比阿灼小时候还要难哄些……”
柳琢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凭借着母女感应,她从这一句话里就得到了模糊的暗示:
——之前不敢提及的人,如今,再不用刻意避而不谈了。
“……你的三姨母啊……”
敖清果然听得一愣,眼中似乎仍有悲伤之色,却又立刻被更温暖的光芒覆盖而过,她的声音忽然就轻了,如同要去触及一个经年的美梦:“……她是娘亲见过的,最绚烂炽热的火。”
——以身为柴,光耀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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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千年苦工还不知道自己在敖清这里得到了怎样的评价,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当真。
——开玩笑,混世小魔王难道是光说着吓人的吗?要不是有四位龙王镇着,只怕海底都能被她翻到九重天上去!这也就是东海五姐姐了,一辈子疼她护她,往死里夸敖灼也丝毫不觉得违心,只要能哄得住西海小红··龙,什么好听的话敖清夸不出来?
何况她现在自顾不暇,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了……
“……怎么又烧起来了?”
桑落守在宋坊主的卧榻边,取下敷在她额头的帕子,又伸手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一时眉头皱得更紧:“这总反反复复的可怎么好?”
“风寒嘛,可不就是反反复复。”
短短一句话,就让宋坊主不舒服地清了清嗓子,她面色欠佳,虽然一直被小丫鬟喂着水,唇上还是有些干裂,眼睛也半睁半闭的没有精神。
“你别担心。”
“哪里轮到我担心?”
小丫鬟当即毫不留情地怼回去,好像那个衣不解带看顾了一天一夜的人并不是自己。她看着发热萎靡的自家小姐,眼底分明全是心疼,说出来的话却半点不肯饶人:“我让小姐不要去河边,你非要去,一待就是半天。这下可好了吧?吹了风发了热,我还能替你难受不成?”
其实真的没有感染风寒的千年苦工:……算了吧,小鱼儿,就老子这伤势,你想替也得先看看自己的血条能不能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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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狗比上司的狗命发誓,宋坊主明明是“人美心善钱还多”的傻子……呸!白富美人设!和所谓的“病弱美人”八竿子也打不着!河边吹一吹风就倒的,只有老子的小蛮腰好吗?!
千年苦工暗自握拳。
要不是先有逆鳞结引来一半伤势,后有她的两道神识同时闯入白日舟,一边迅速融合一边开解五姐姐,最后还费劲巴拉地给杨二爷录了个语音信息……
——老子何至于连这点伤都压不住!
接连赶场的宋坊主心神俱疲。
她悄没声儿地打穿了泾河副本,回到酒坊后,桑落辛辛苦苦做了一上午的面她勉强吃完一碗,然后倒头就睡。等小丫鬟不放心地过来查看时,就惊见自家小姐面色惨白,额上却满是冷汗,竟是发起了高热。
桑落当即做主,让阿穆去请仁心堂刘夫人过来。
“……”
宋坊主完全不想回忆,自己作为名义上的“太舅婆”,当时是怎么对刘夫人笑着喊出一声“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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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事情告一段落后,三圣母已经第一时间传讯给自己的曾孙媳妇,放下心的刘夫人很快恢复了平日··干练,问了脉,开了药,又逮着宋坊主念叨了几句,很快就告辞了。
实际上是魂体受伤,带累身体设备出现问题的宋坊主,只能可怜巴巴地喝着治风寒的苦药。
桑落还疑惑为什么病情反复……
呵。
药不对症,这他妈怎么可能不反复!
闭目暗自调息的千年苦工,在心里不停挠墙。
唯一让她有点安慰的是,这一趟并不算全无收获。
——至少,她收回了逆鳞结里的神识。
宋坊主似合非合的眼底,似有飞快变换的光影,为她展示着一段凡人难以想象的岁月。
一千六百岁的敖灼将玉珏托付给东海五姐姐,时至今日,原来又一个一千六百年也快要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