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些距离,却能让她观察到对方的腰侧伤口。林诗音坐下时自然地理了理裙摆,虽然是中规中矩的普通样式,也能看出她掩在布料下的身段纤细柔美。
林诗音轻声道:“她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李寻欢转过头看着她。
“想来你也知道,我娘亲不是南疆人。小时候,父亲曾带着娘亲和我秘密返回中原,我原本不明白他们千里迢迢回去是为了什么,只是曾远远见着有人披麻送葬,父母却带着我跪下磕了头。”
记起那一日泪如泣血却不敢出声的娘亲,还有揽着她不断安慰的父亲,林诗音眼底微红,随即像是生怕被人发现一样,飞快地抬手抹了抹眼角,缓过一口气,忍下了涌上来的哽咽。
“然后,在回程路上,我们意外救起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南疆女子。”
“那是素素的娘亲。”
李寻欢沉默半晌,心中已然明白了什么,却还是没有告诉如今家破人亡的表妹:父母带她回乡的那一日,也许,她曾远远地看见过他。
——因为那一日披麻戴孝的人里,也该有一个李寻欢。
那应当是他们共同的外祖家的丧仪。
只是不知道那一日送走的,是至死不肯再见小女儿的外祖父,还是至死也在惦念小女儿的外祖母。
李寻欢看着林诗音,想着她已然仙逝的母亲——那也是他未曾谋面的小姨母,这位因和魔教中人相恋而被逐出家门的林夫人,没有见上父母最后一面,只能跪在远处送别时,该是怎样一番肝肠寸断。
“素素的娘亲长得很美,我小时候见过她,一直记着她的样子。”
林诗音努力克制着情绪,说起话来依然语声柔软。
“所以素素来分鹿门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她和她的娘亲像极了,却又完全不同。”
“我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孩子。”
“她站在我父亲面前,整个大堂似乎都被她一个人照亮了,就那么高高地昂着头,说她是替娘亲前来报恩的,林门主救了她娘亲一命,她便欠林门主一条命。”
说到这里,林诗音勉强弯了弯唇,却忍不住蜷曲了双腿,两手抱膝,自己给了自己一个环抱。
“那时,正道已经围攻了分鹿门。我不知道素素是怎么进来的,也不知道后来父亲和她单独说了什么,只知道父亲让素素从密道带我走的时候,告诉我,素素很厉害,她会护我平安的。”
“所以她一直不计代价地保护我,再难再险的时候也没有丢下我。你、你不知道……”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素素穿着绣了蝴蝶花的衣服,毫发无伤,神采奕奕地站在那,真的好漂亮……”
比现在这个满身伤痕,精疲力竭的素素还要漂亮。
林诗音侧头枕着自己的手臂,把无声滑落的泪珠蹭在衣袖上。
她不想哭,也自知没有资格哭,林诗音本就是李寻欢和沈素的累赘,不添乱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不能让这两个为她拼上性命的人再耗费精神安抚她。
林诗音努力稳定心神,看向身边的李寻欢,确认了他眼中毫无杂质的怜惜,她终于低声唤了一句:
——“表哥。”
小李探花握着竹筒的指尖微微一动。
他们三个人在惨烈的逃亡中相依为命,比起初见时,关系自然是要亲近不少——否则沈素刚才也不会那样恼火了,她操心林诗音还操心不过来,哪来多余的精力去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所以李寻欢说自己没有生气,是实打实的真话。
他听得懂小姑娘掩藏在嘲讽里的担忧和关切。
这也正如他和林家表妹之间,她虽然不敢再轻信于人,却也不再客客气气地叫他“李公子”了。
之前情况危急时,李寻欢也曾代替沈素把她护在身后,林诗音固然不可能像亲近沈素一样毫无别扭地亲近他这个男子,但是被李寻欢搂在怀里时,她也在全力配合他的行动。
李寻欢知道,这是她们两个渐渐信任他的表现。
可他没有想到,在他拿不出任何佐证的时候,经过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林诗音依然选择相信他曾说过的话。
——她认下了他这个兄长。
李寻欢目露惊愕,可很快就有温柔的暖色渐渐扩散。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要对素素好些。”
林诗音生得婉约清丽,虽是南疆姑娘,却宛如江南水乡里的一帘烟雨,美得不胜轻愁。
但这一刻,她看着李寻欢的神色却很严肃,背脊也挺直了,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着:“你来救我,我很感激。先前说了要报答你的恩情,也不是随口说来的谎话。可是假若你对素素不好,即便你是我表哥,我也是要与你算账的。”
这大概是林诗音一辈子所能想到的最恶狠狠的威胁。
李寻欢却有些哭笑不得,回想起自小到大的梦境,心中更是复杂难言。
他沉思良久,最后还是叹了一声,缓缓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朝不虑夕,我担心不说出口就没有机会说了。”
林诗音抿唇一笑:“而且,表哥自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