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海红·龙突然挺直了腰背。
她定定地看着这条黑鲤,一眼之间,便似有一道凝练的剑光迎面斩下,几乎让魇魅错觉是她终于挥动了掌珠。可也不过就是这一眼,还不等魇魅再喘一口气,便看见敖灼素白的手指在桌上轻轻一点,黑鲤便乍然悬空,不偏不倚地飞向她。
这立志化龙的小小鲤鱼便落进了敖灼的手掌。
“敖灼,我懂你求而不得,也知你恨意难平。”掌心的黑鲤志满意得地笑了起来,“你从前总有顾虑,为敖氏,为杨戬,看似任性妄为,实则从没有放手一搏。
“今日,我给你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借口。”
头顶重压未散,黑鲤却像是一颗被投入深海的石子,游进西海红·龙的胸膛时,她极近贴心地与她说:“是我胁迫的你,是我逼得你放开了心魔。敖灼,那些你不能做不该做的事,这一刻过后,便尽管放开手脚。”
“哪怕你想独占他,杀了他……”
漆黑的鱼尾一甩,终于彻底没入敖灼的心口。
——“也只管去杀!”
这一句话,伴随着三尖两刃刀与掌珠神剑的撞击,再一次狠狠砸进敖灼的识海。
岭山郡外,深山之中,魇魅感受着敖灼随着交战一再飙升的杀意,每当掌珠斩出一道剑风,她便更加按捺不住一点。就像是想要绞杀树木的藤蔓,越汲取西海红·龙的魔气便越强大,喋喋不休地催促着敖灼。
“杨戬活着一日,便一日不会爱你。”
“这里不是幻境,他未曾看过玄光鉴,便不会在这一年向西海提亲。你不是他的妻子,他便不会与你相伴一生。”
“敖灼,他能救你,便也能救天下苍生。若是有朝一日,杨戬遇见另一个为他深陷情劫的姑娘,他会如何?你又要如何?”
“他会另娶她人。”
“即便你动手杀了她也没用。你为他杀人,无私无欲的显圣真君却能秉公处理,不仅你自己要被问罪,还会连累你四海敖氏。”
“因为你于他,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同。”
“只有杀了他才行……”
“傻姑娘,只有杀了他,让他再不能走,再不能离开了,他才能完完整整地属于你。”
“敖灼——!”
当显圣真君如太虚玄光鉴曾预示的一样,即将挺·身迎向掌珠的剑锋之时,西海红·龙的识海中,魇魅几乎是尖·叫着嘶喊:“杀了他!杀了他啊——!”
若是亲手斩杀了显圣真君,敖灼便再也不能回头,她会如她筹划的一般全然堕魔,入主魔域。而没有了显圣真君这等战将,等魔族攻入上界时,便会更加所向披靡!
噗嗤——
兵器穿·透·血肉的声音如惊雷般刺耳,借用西海红·龙的眼眸,魇魅亲眼看着火红的剑刃没入了显圣真君的胸·膛。
女将喜不自胜,正要催动与她融为一体的心魔,让神剑刺得更深些,彻底了断了这个魔族大敌。
敖灼握着掌珠的手却松了力道。
她甚至是整个人都放松了,明明是占据上风的那一个,却连肩膀都突然垮了下去,仿佛一瞬间就从这场你死我活的血战中抽离出来,再也提不起一点力气。
魇魅一僵,近乎是不可置信地高喊:“已经做到了这一步,敖灼,你莫非还要放过他么!”
正要为她渡送灵力压制心魔的真君也是一顿。
他抬眸,看见的依然是双眼血红的敖灼,可她目光中凛冽的杀意渐渐淡去了,取而代之的让人心惊的疲惫。她就带着这层层叠叠涌上的倦意,面向杨戬,慢慢地弯起唇角。
“二爷,我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正经说过,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你?”
自然是没有的。
杨戬早就听多了西海红·龙的表白,顺带着也被她从头到脚地夸过许多遍,说他长得好,修为高,容易相处,连“带出去很有排面”这种理由也能信口胡说,直让显圣真君哭笑不得。
可是认认真真,全然发自本心的答案……
——敖灼一次都没有说起过。
此时此刻,如此不合时宜的问题,居然也就把久经沙场的显圣真君问得怔住了。
他安静地看向敖灼。
杨戬已经被掌珠重伤至此,鲜血当真就要汇成了敖灼脚下的红河,可他的目光依然沉静,和缓,看着敖灼的时候不带一点怨怪。就好像是他们从前在真君殿的时候,西海红·龙在修炼上每每冒出什么古灵精怪的主意,说与真君,他便也是这样耐心倾听的表情。
半步入魔的龙主便轻轻笑开。
“我这一生,皆是向死而行。虽然族中上下待我甚厚,便是为了他们,我也什么都情愿了。只是偶尔午夜梦回,看着窗外的夜色,想着等天色亮起来的时候,或许便是我能看见的最后一个日出,心中难免有些不甘。”
“我不甘了六百年。”
“但好在遇见了二爷。”
“我每次看着你的时候,便都觉得……”
西海红·龙松开了自己的本命神剑,突然退后一步,在魇魅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中,莞尔一笑。
——“多活一日,哪怕只得一日,也是好的。”
可敖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