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摆摆手,不想和太子多说的样子。
太子愣愣的,脚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小太监扶住了他,他也没有知觉一步,魂不守舍的,一脚深一脚浅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清溪书屋的。
外头细雨朦胧,太子一步一步地走着,一个小太监机灵地上前给他打着伞,他却感觉,自己一身的雨。
湖光山色殿宇重重花木玲珑,都掩映在这细雨里,如同太子这份淋湿的父子情。一阵风吹来,五月天里薄薄的衣带翻飞,吹在太子的心口上,冷的他一个哆嗦,太子举目望去,心也朦胧,眼也朦胧。
整个天地朦胧。
要说太子打纳尔苏,太子自认为,他那还真是打对了。
代善的后人,铁帽子王之一,抄家索额图家的人,太子打了他,确实立威。太子是皇太子,大清储君,一个大家族的少主子,这个打是家法,也是国法。
直白白的一顿打,要其他所有大臣面对他这个势力不如以前的皇太子,都不敢在心里小瞧他。
他知道,老父亲一定会默许。老父亲没有说话,对于外人来说,还是维护他的权威。这就足够了。
谁也不敢再落井下石。
都察院的御史们也只敢照例行事地上几道弹劾折子。
我做的是对的!
太子恨恨地想着,觉得老父亲就是偏心四弟没有底线了!他一步一步地重重地走着,没有看脚底下,被一块突起的地砖拌了一脚,差点摔倒,小太监扶着他,他站稳了,却呵呵地冷笑。
被拌了一脚算什么?他是大清的皇太子,他早晚要一一讨回来这些属于他的体面!
太子没有发现,小太监,路过的宫人、大臣,都对他的模样倍感恐惧。
康熙对于太子的心情已经顾不上,他早就不知道自己教养的太子到底是哪里的问题,早就不知道怎么教导太子了。以前还有四儿子、皇太后等人居中缓和,可是这一次,他和四儿子闹起来,皇太后不插手国家大事,还会有谁那?
太子不知道,他打完后,康熙要瞄补回来。如同每一次,康熙都在身后瞄补着,不能要外人看了家族的笑话:皇太子为了一个叔公打自己家族的人,为了一个罪臣打一个办差的亲王,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可是康熙也没有力气和太子多说什么了。
边境上沙俄人和大清人打架,闹得很大;青海蒙古和西藏闹不合,也要打起来;准格尔蠢蠢欲动;鉴于四儿子折腾的这么一出,今年是来不及了,明年要南巡一趟安抚人心……
事情徒然多了起来,他到底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一气之下,唤来四儿子给他处理七公主、八公主、九公主的婚事问题。
四爷:”…”
埋头在备选额驸的一份份,厚如小山一般的资料里,为了三个妹妹的人生大事,逐字逐句仔仔细细地看着,时不时地在一边的纸张上写下一两句批语。
康熙看着他忙碌的样子,果然舒坦多了。可他一想起来几个女儿都不想嫁到佟佳家,就特愁得慌。
佟佳家哪里不好?在京城,父母兄弟的身边儿,明明比远嫁蒙古好多了啊。
康熙在傍晚的时候,小雨停了,彩虹出来,领着要蹭饭的四儿子,慢悠悠地踱着八字步,去陪皇太后用膳。
皇太后见到他们父子一起来了,很是高兴。恰好五贝勒和七公主也在,一家五口人一起用饭,谈论琴棋书画的,讲故事说笑话,其乐融融,都是开怀。
饭后四爷和五弟各自回家,七公主去给德妃请安,康熙陪着皇太后散步说话儿。
皇太后很是动容,望着一路上的繁花似锦、湖光山色,苍老的目光朦朦胧胧:“七丫头说,她想去科尔沁。”
康熙心头一震,愣愣地看着皇太后。
“我也很震惊。”皇太后微微笑着,伸手拍拍康熙的胳膊,切切道:“我和她说,她既然养在我的跟前儿,就是她的造化,我疼她,想要她留在京城舒舒服服的。可她却说,去了科尔沁,说不定更舒服,京城规矩大,一举一动有无数人盯着,她呀,”皇太后的眼睛里有一抹宠溺。“看着安静斯文,其实那心思,和姐妹们一样。”
康熙回过神来,思及老四列出来的一条一条的要求,佟佳家,可能还真没有合适的儿郎,轻轻一叹。
“皇额涅,我本来看好佟国维的嫡长孙,舜安颜。”
皇太后轻轻点头:“舜安颜是一个好的。”
皇太后只有这么一句,不说“合适的……”要康熙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可他又无从反驳。
佟国维老了,再怎么折腾也就罢了;鄂伦岱一贯是脾性嚣张没有章法也罢了。舜安颜,怎么可能这么明白站队那?他还记得,他是佟国维的嫡长孙代表未来一整个佟佳家的态度吗?
当然,如果这婚事早早地定下来,也就定下来了。归根究底,还是他这个做父亲的,顾着儿女们的小心思,一直犹豫不决。
康熙烦恼地看着玉兰树上惊飞的鸟儿:“皇额涅,儿臣就感觉啊,这儿女之事,比国家大事还难。”
皇太后安慰地笑笑:“皇帝,孩子们都是好的。”
这句“好的”,就是维护了。
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