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高处的风景就是好,阿梨,你来瞧瞧。”李如月笑眼盈盈地看着陆梨,向她招了招手。
陆梨面上绷着,不愿让她看出自己的欢喜。哪怕她十四年来都对自己不闻不问,可自己还是向往着她。见了面,李如月的模样与自己想象中母亲的模样差不多,美丽优雅端庄又温柔,对她极为温柔。
温柔的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她也许有自己难处,听说她和父亲感情极好,以公府贵女的身份嫁给了家贫的父亲,她不想见自己是怕触景生情。
女子再嫁殊为不易,何况再嫁之后她未生子女,在那个家里只怕地位尴尬,要是再带一个拖油瓶,处境更差。
陆梨为母亲这些年的冷漠找了许多理由,想着想着,她觉得自己很不争气,但是她又控制不住走过去的双腿。
“好看吗?”李如月笑着问。
陆梨矜持地点了点头,倏地,她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盯着李如月,她真的回来了,居然回到了坠崖前一刻。来不及多想,陆梨抬脚往里走,突然间,一股推力袭来。
那股推力是那么的大,那么的毫不犹豫,推她的人一点都没有手软和踌躇,可她是她的亲生母亲啊,就算不曾养育过她,也终究十月怀胎生了她。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一次和上一次有了些许的变化,陆梨没有直接掉下悬崖,惊慌之中,她抓住了峭壁上的一棵小树苗,那小树苗正发出不堪重负岌岌可危的声音。
大抵是已经活生生地死过一次,挂在小树苗上的陆梨没有恐慌,只有疑惑,“为什么,母亲?”
三尺之上就是李如月,见她竟然没死,李如月脸色发白,细看离死也不远了,李如月终于如释重负地冷笑一声。
“我不是你的母亲!”
陆梨愕然了一瞬,然后就笑了,原来如此,真好!躺在崖底等死的时候她就在想,李如月要不是她的母亲该多好,那她就不会难过了。死亡很可怕,可被亲生母亲杀死更可怕百倍。
这个秘密在她心里藏了多年,随着陆梨死去将永久埋在地下,无人知晓。李如月掩不住的倾诉欲与得意,她这得意无处宣泄,将死的陆梨倒成了最好的宣泄对象,反正要死了,就让她当个明白鬼。
“说起来,我还是你的姑姑。卫国公府的嫡长女才是我真正的女儿,她过得很幸福。”李如月脸上混杂着奇异的兴奋,她这辈子干的最漂亮的一件事就是设计掉包了自己和大嫂的女儿,让她的女儿摆脱了克父失怙的命运。
下一瞬,李如月面孔变得狰狞可怖,捡起脚边一块石头砸下去:“我绝不让你有机会再伤害薇姐儿!”
吃痛之下,陆梨松开手,再一次体会到了失重的感觉以及五脏六腑被生生震碎的痛苦。
她又要死了吗?
连仙童都救不了她。
原来她是注定要死的。
可她不想死。
强烈的不甘排山倒海地涌来。
那么多的苦衷都是她自欺欺人,如果真的爱她,怎么可能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李如月不爱她,因为她压根就不是她的女儿,李如月自然不会爱她。
多么可笑,她觉得自作多情的自己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可凭什么!
李如月偷走了她的人生,又害了她的性命。凭什么这样的禽兽还能好好的活着,而她却要死了。
老天爷不公!
陆梨从来都没有这样恨过,哪怕是上一次濒死时都没有。
滔天的恨,泼天的怨,充斥双眼,她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
*
悬崖边的李如月盯着空荡荡的悬崖峭壁,盯了足足半响,确定陆梨这个祸害不会爬上来,套在头上的沉重枷锁终于彻底解开。
以陆梨的睚眦必报,她不死,死的就是她和薇姐儿,所以陆梨必须死。
前世种种不堪浮现脑海,李如月重重打了一个寒颤。
说来种种皆因她当年一念之差,但是她不后悔。
丈夫陆长泽骤然被刺杀在任上,她成了寡妇,偏偏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想改嫁都平添难度。而丈夫是因公牺牲,朝廷嘉奖的英烈,父亲绝不会允许她打了这个遗腹子,所以她只能把孩子生下来。
纵然和陆长泽的感情在婚后的现实中磨平,纵然埋怨这个孩子拖累自己,可孩子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如何不疼不爱。只要一想到孩子一出生就得背负着克父的污名,而且成长的过程中没有父亲的庇护,比起旁人人日子将更加步履维艰,她就心如刀割。
有一天,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大嫂和她月份差不多,如果她的女儿成了大哥大嫂的女儿……
她的运气很好,竟然真的成功了。
她的女儿成了卫国公府的嫡长孙女,父亲是世子,母亲柏氏是公主女,多么尊贵体面的出身,人生必然是一派繁花似锦。
本来应该如此的。
如果陆梨这个祸害没有突然冒出来的话。
李如月五官扭曲成一片,布满了仇恨。
这个祸害不好好地待在崖州乡下,竟然考上了京城的白鹿学院。
知道她要来,她虽然不安但是也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李代桃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