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梨垂了垂眼,再抬眸时,望着她的柏氏敏感地意识到她的眼神变了,不知怎么的,她心跳忽然加速。
“有些话想与夫人说,不知眼下可方便?”陆梨的目光扫过一屋子的丫鬟。
柏氏惊疑不定,做了七八个设想,一会儿是老夫人的病情,一会儿又是李如月的病,最后变成静夜找陆大夫打听祁王的事。她是管家夫人,如何不知道静夜的小动作,然而为了女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柏氏稳稳心神,遣退了闲杂人等,只留下刘嬷嬷以及两个大丫鬟。再是风气开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底不好听。
柏氏缓缓道:“陆大夫请说。”
“我和夫人说个故事吧。”陆梨微微笑着。
柏氏一愣,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略略一颔首,“洗耳恭听。”
“十八年前,京里一大户人家的长媳和小姑子前后脚怀了孕,那小姑子是个命运多舛的,孕中丧夫,悲不自胜。”
柏氏皱眉,不免想到了自己和李如月,可不正符合她说的,她有一种直觉,对方说的就是她和李如月。
陆梨娓娓道:“小姑子更悲的是,自己腹中的骨肉未生便担上克父的污名,又无父亲照拂撑腰,日后必定艰难,每每想来,小姑子便心如刀割。有一天,她望着同样身怀六甲的长嫂,忽然灵光一闪。”
陆梨直视柏氏:“何不偷龙转凤。天公作美,长嫂因为苦夏去了别庄待产,更方便小姑子动手,于是,小姑子跟去庄子上,在长嫂生产那日也动了胎气,趁乱换了孩子。为防事泄,小姑子等不及孩子满月,便送往婆婆处,丝毫不顾孩子是否受得起途中颠簸,那孩子倒是命大,没死还活的不错,竟然考上了京城一等一的书院。”
柏氏脸颊抽搐,想说一派胡言,然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震惊地望着陆梨。
“小姑子本以为高枕无忧了,不曾想那被送走的孩子竟然要进京了还要长居,做贼的难免心虚,惟恐进京后秘密不保。小姑子她便去见了那孩子,那是她十四年来第一次见那孩子,第一面她就决定要斩草除根,因为那孩子长得太像长嫂,而她的孩子长得太像她,一旦进京,早晚有人会怀疑两个孩子的身世。于是小姑子带着那孩子去爬山,遣退左右,趁其不备,轻轻一推,将那孩子推入万丈深渊。”
柏氏坐在那一动不动,心里头像是压了一块秤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这个故事里的小姑子分明指代李如月,而那个长嫂就是她,怎么可能,胡说八道!
然柏氏忍不住想起采薇和李如月恍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人人都说侄女像姑。可说句心里话,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居然长得那么像姑姑,偏李如月与丈夫模样并不相似,柏氏心里并不得劲。
柏氏又想起这些年来,李如月对采薇的格外疼爱,说一句视如己出一点都不为过,以前她以为是因为长相,对于长得像自己的人难免偏爱几分。
柏氏还想起自己临产时,因为酷暑难捱,所以去了别庄,李如月跟了过去。她生产时,李如月挺着大肚子跑进跑出,不小心撞了下肚子,早产了,事出突然,便就地在产房里生起来。因为人手严重不足,产房里乱糟糟的。
柏氏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理智告诉她简直荒谬,可她却忍不住顺着对方的话往下想,越想呼吸越急促。
“你叫陆梨,你认识陆梨是不是,你故意叫这个名字?”柏氏声音紧绷,彷佛拉满的弦。
陆梨笑了笑,柏氏却看出了一缕悲哀,她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就是陆梨。”
柏氏怔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瞳孔剧烈收缩:“你是陆梨!你是女的!你说谎,你长得并不像我!”那话里竟然有几分如释重负。柏氏如何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被李如月调包,自己十八年来如珠如宝疼爱的都是别人的女儿,还是仇人的女儿。
陆梨轻轻一笑:“掉下悬崖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至于脸,被毁的无法见人,家师便给我换了一张脸。”
能将人改头换面,显而易见的医术精湛,怪不得她这么年轻就医术了得。柏氏忽视意识到自己竟然在顺着对方的话想,她居然信了!柏氏攥紧双拳,直直看着陆梨:“口说无凭,你有何证据?”
陆梨:“若有证据,我早将她绳之於法。倒是夫人,若是愿意姑且信一信我的话,不妨问问十八年前在产房的人。我有心想问,可我并不知有哪些人,少数打听到的几个,也都不在人世了,想必夫人身边应该还有当年在场的人,也许会有收获。”
她当然要问,柏氏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紧紧的抓着心脏,令她难以呼吸。
陆梨看着面无血色的柏氏,接着道:“李如月眼下正心神恍惚,夫人要是能找到一二证据,倒可以亲自去问问她。”
“她的病是你?”柏氏惊疑不定地看着陆梨。
陆梨笑而不语。
柏氏忽然间有些冷,连御医都查不出病因,她有如此神鬼莫测的手段,何至于无缘无故害李如月。就算要害,一点药足够了,需要大费周章编这么一个荒诞的故事?
直到陆梨走了,脑子里乱糟糟的柏氏依然枯枯坐在原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