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了康乐郡主,姬月对着贴身宫女旁敲侧击了下,便知道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大松一口气,甚好,甚好,应该还来得及。这会儿景阳王还没成气候,外头的局势也没乱起来,还能抢救下。
姬月心有余悸地摸了下喉咙。能活谁愿意死,上辈子服毒自尽是为了少受点罪不是活腻了。景阳王叛军已经攻破午门,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便是逃出去了,外头的世道早已经是狼烟四起,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莫说他们,便是景阳王也只能得意一时,他坐不稳那个皇位,早晚得被人赶下去,谢晋江山的气数尽了。
摸着良心说句话,陛下这帝王做的着实有点失败。陛下六岁登基,十六岁亲政,勤政爱民,倒算得上明君。问题就出在做了十几年明君之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开始享福了,对朝政渐渐不上心,交给权臣宦官,可以说是十分任性了。偏偏运气又不好,那几年天灾不断,**渐起,世道很有些民不聊生。
所以说,陛下丢了江山被人喊昏君,算不得冤枉。
可就是这个昏君,待她如珠如宝。
她进宫是一时激愤也是实在走投无路,贺家那堆烂人欺负了她娘不够还要来欺负她,丧尽天良想把她嫁给谢意林。
谢意林此人是京里出了名的废物,外貌痴肥丑陋,胸无点墨,蠢笨不堪,好色成性又残暴……浑身上下没一个优点,也就是运气好投胎到了景阳王妃的肚子里,不然早死千百回了。
贺家人分明是要折辱她,让她不得好死。若她再不自救,那就只能生不如死。于是,她豁出去拼了,当时她都想好了,若是进不了宫,她就找机会一包药毒死贺家人,不让她好过,那就鱼死网破。
幸好,她拼赢了,她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猫捉老鼠一般戏耍贺家人,让他们活在恐惧之中,等待不知何时降临的铡刀,出够了怨气才一一送他们上路。
她呢,也就成了人们口中的妖妃,勾引皇帝荒废朝政,仗势欺人,任人唯亲,六亲不认……反正没一句好话。
她才不在意,这些人也就敢私下嘚吧嘚吧,到了她面前还不得跪。当妖妃挺好,随心所欲,快意恩仇,痛快极了。
只恨自己才痛快了没几年就死了。为了长长久久地痛快下去,陛下一定得牢牢坐在龙椅上,那她才能当风风光光的皇贵妃。那陛下就不能太昏了,姬月觉得任重而道远。
“陛下在哪儿?”
皇帝正在作画,一身月白色长袍,风度翩翩,气质卓然,不知道的还当是位大才子。这几年不再案牍劳形,他就过上了骑马打猎,吟诗作画的悠哉日子,越活越年轻。
以前姬月就觉得这样的不务正业有些不妥当,她委婉劝说过,没用,就不再劝了。
她清楚自己的定位,她是宠妃,不是贤后。若是一门心思做贤后该做的事,怕是连宠妃都没得做。他做了三十栽的皇帝,不需要一个女人来教他如何做皇帝。
见到姬月,皇帝眼中笑意加深:“来看看朕新作的莲花。”
姬月也笑了起来,他们都还活着,活的好好的,还会一直好好的活下去。她走了过去,极其自然地靠在皇帝怀中,笑着道:“墨不掩笔,笔不碍墨……”
一通话夸下来,没有一个词是重复的。听得旁边的刘公公心道,怪不得皇贵妃得宠呢,人家就是有本事真诚地把陛下夸上天去还不显得矫揉造作。旁人做来谄媚的事,换皇贵妃娘娘来做,就是让人觉得她不是在拍马屁,她是真心实意地这么认为。
反正皇帝是极其吃这一套的,没见都龙颜大悦,让皇贵妃娘娘赋诗了。
姬月沉吟片刻,提笔下墨。她的确是靠脸上位,却并非只靠脸纵横后宫,美人在皮亦在骨。
贺兰欣总是骂姬月是乡下野丫头,可事实上姬月母亲出自没落世家,姬氏是蕙质兰心的才女。其父贺知年能高中探花,少不了姬氏在学业和经济上的支持。姬氏心高气傲,无法接受丈夫的背叛,愤而和离,带着女儿回到家乡。怨恨和骄傲让姬氏存了一较高下的心,她精心培养女儿,想压过康乐郡主养的女儿。因此,姬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皆通。
赏了画又赏了诗,皇帝才想起问:“康乐走了。”
“这会儿该出宫了吧,一路不定怎么咒臣妾。”姬月皱了皱鼻子。
皇帝失笑:“你把她女儿赐婚给那么一个货色,她能不气。”
姬月斜睨一眼,扭过脸去:“陛下这是心疼外甥女了。”
康乐郡主是皇帝堂姐,贺兰欣可不就是他外甥女。不过这外甥女显然是没美人重要的,毕竟外甥女亲的堂的表的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个,心尖尖上的美人可就一个:“朕要是心疼,还能赐婚。”
姬月露出个笑影,又转回脸来,靠在皇帝胸膛上:“明知道那是个什么货色,还想把臣妾嫁过去,若非遇到了陛下,妾这会儿怕已经是个死人了。这主意就是妾那好妹妹出的,臣妾就是要她自食恶果,不然妾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皇帝爱怜地抚着她的后背:“眼下你气可消了?”
“等她嫁过去了,才能消。”
皇帝哈了一声,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