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重新阖上,萧明彻与战开阳再度隔桌而坐。
两人神色各异,却都一瞬不瞬地盯着桌上那封拆开的信函。
那是李凤鸣写给萧明彻的第二封信。
萧明彻是在三月初收到此信的。
那时他以为,信中内容大概和李凤鸣写给他的第一封信差不多,八成又是没话找话的菜谱或空洞问候。
所以他根本没拆,随手夹进了兵书里。
从南境回京时,那本兵书是装在萧明彻行李中的。
但他一回来就被齐帝打发去滴翠山“反省”,行李自是留在府中由管事姜叔亲手归置。
姜叔办事向来稳妥周到,发现兵书里这封未拆的信,便放在书桌显眼处,想着等萧明彻从行宫回来就能看。
今日萧明彻一回府,做为淮王府谋士家臣的战开阳便来求见。
萧明彻在听他说话时,闲极无聊拆了这信,却当场愣住。
战开阳见状,大着胆子问他要来这信一看,也愣住。
所以,方才战开阳将话扯到李凤鸣身上,绝非无缘无故。
在李凤鸣来北院时,他和萧明彻正在消化对这封信的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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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开阳深吸一口气,打破了书房内的沉默。
“此信被送达见春镇官驿,应当是在三月初三到初六之间。”
三月初三,萧明彻与廉贞同往螺山大营监督换防;三月初七,萧明彻一回见春官驿,就接到这封信了。
“按飞驿的脚程,信函从木兰镇到见春镇,只需六日,”战开阳以食指轻点桌面,“这就意味着,王妃在二月底就知京中有人会对廉将军发难。”
战开阳一直在京中,时刻留意着朝中动向,甚至每日专门派人去宫门处及时抄录朝廷发布的各项消息回来。
可他是到萧明彻被齐帝打发去行宫禁足之后,才知恒王一派要找廉贞的茬。
反观李凤鸣,在滴翠山行宫待了半年,除了太皇太后外,最多就能见到京中各家前往行宫探望太皇太后的贵妇、贵女。
就这么着,她居然早在二月底,就已经察觉廉贞会有麻烦,并且可能牵连萧明彻!
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对比,战开阳当然震惊到神魂离体。
萧明彻也是震惊的,但他震惊的点和战开阳还不太一样。
上月初,他被圣谕打发到行宫禁足反省的那天,李凤鸣得知他没看这封信,气得在长枫苑的书房里与他动了手。
当时,她只说在信中提醒过萧明彻,“廉贞或许有麻烦”。
萧明彻容色清冷:“但她没说,信中还附有解决办法。”
“如今倒推整件事,若您回京时依王妃这办法应对,确实可以全身而退。”
战开阳再度拿起那张信纸,自愧不如地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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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东夏有将,战于国南。
帝子仲曰:此将在外年久,其族亦势大,军账或有弊。朝廷当挟雷霆之威,先下手连根拔之,以绝后患。
帝子伯曰:此将忠勇,其族为朝中砥柱,当报以笃信。吾愿作保,先慎查之,再交帝裁。
帝令:帝子季在南督军,召回京对答。
注:帝实无疑将之心,更无拔其族之意。事与帝子季本无涉,帝召季对答,旨在平伯、仲之争。
季需自保,首当强调军功,其次附伯之议力保南将。再请命率帝心腹亲往南境彻查军账。
帝必不允请命,帝子仲亦会有所阻,君勿忧。】
在齐国人眼里,李凤鸣的字刚柔并济、狂肆恣意,实在不像出自女子之手。
且这封信字字点中事情七寸,可谓洞若观火。
或许是怕中途有变数,她信中行文竟用了晦涩古言,且还是隐喻。
需知当今齐国,十个人里最多有四个识字的。而这四个人里,最多有一个是真正“饱学博闻”的。
不是识字,就能通读并真正理解她这封措辞晦涩的信;不是能通读,就会迅速联想到当下现实。
李凤鸣是算准了,萧明彻身为皇嗣,受教程度远高于普通人,又因利益攸关,定能看懂其中隐喻。
她在信中点明齐帝根本无意动廉贞,更不想动廉家,召萧明彻回京,只为平息太子和恒王在此事上的争执。
她让萧明彻附议太子,再跟进加码为廉贞作保,并请命亲率齐帝心腹去南境查军账。
更妙的是,她对齐帝的心思很有把握。
信中直言齐帝不会同意查军账,恒王也会阻挠,让萧明彻大胆说,完全不用担心真的被派去查廉贞。
“再者
,她假托‘古东夏国’,就算被别有用心之人拿到这信,并且刚好看懂,也落不下实际把柄。早听说魏国女子不逊男儿,这回算眼见为实了。”仅凭这封信,战开阳对李凤鸣就服气得五体投地。
他偷觑萧明彻,小有抱怨。“方才殿下故意挡门,是防着属下,不愿属下一睹王妃风采吧?”
萧明彻横眉冷对:“我是防着她。”
战开阳想了想,无奈点头:“也是。”
他虽没见过李凤鸣真容,这半年多少还是听到些风声。见过的人都说她生得妍胜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