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绸缎庄裁衣裳要时间、金银铺子做首饰也要时间,所以,一点红与罗芙芙在济南城多呆了十多天,天天没事就是看遍周围的大好河山、再吃遍街边的各色美食。
罗芙芙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一点红的心情也不错。
他似乎很少有这样放松的时候。
十年杀手生涯,落魄江湖,现在回想起来,他竟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孤魂野鬼,游荡在人间,但这人间的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他而亮起的。
此刻,罗芙芙正坐在榻上,一边儿打哈欠一边儿抹眼泪,店主的女儿正在帮罗芙芙拆头发上的装饰。
一点红在客店堂屋后的院子里。
他双手抱剑、身躯精悍而强壮,即便是这样静静地站着,也绝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忽视他的存在,作为一个杀手来说,他似乎是在有点太高调了。
——他也的确是一个非常高调的人。
一个杀手,居然能说出“我从不背后伤人”这样的话,还不能说明他的骄傲么?
另一个黑影极其灵敏地自屋顶上一跃而过,落在了一点红的面前。
月光下,一张白净秀气、甚至有点像小姑娘的脸露了出来,这少年一身黑色劲装,腰间也别着一把黑皮剑鞘的长剑,与一点红的剑还有几分相似。
看样子,他也是一个杀手。
少年杀手一见了一点红,就好似瞧见老鹰的小鸡一样,瞬间化身乖巧鹌鹑,低着头、老老实实地道:“大师兄。”
一点红冷淡地道:“嗯。”
这少年名叫十三幺,乃是一点红最小的师弟,他们师兄弟十三人,都是孤儿出身、都是被师父捡回去习武、也都为师父效力、成为师父手下的杀手。
他们的人生是如此的相似,但他们的关系却十分疏远,最起码,一点红对他的十二个冤种师弟的看法统统都是:别死我门口。
现在他又有了罗芙芙……一瞧见十三幺,登时又想起了自己的处境,于是更讨厌十三幺了。
十三幺:“…………?”
……为什么总觉得大师兄的眼神变得更加不善了?
十三幺的鼻头轻轻动了动,这令他看起来有点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
十三幺道:“师兄,你下一次接活儿,准备什么时候?”
一点红惨碧色的眸光冷冷地凝注着十三幺,神色冰冷,并没有开口。
十三幺:“…………”
十三幺硬着头皮道:“师父说……要你去杀一个人。”
一点红久久不言。
半晌,他才道:“谁?”
十三幺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又说了一个期限。
他们的师父是杀手组织的领头人,自然也会接活给他们分派,一点红偶尔自己接活儿,绝大多数情况,都是这样做师父分派下来的任务。
一点红的脸上全无表情,淡淡地嗯了一声。
十三幺道:“大师兄……”
一点红冷淡地说:“你还有话说?”
十三幺立刻垂下了头,道:“没有。”
其实他已经知道了自家大师兄身边带了个小姑娘的事情,只是想劝大师兄将她送走。
一点红道:“还不快走?”
十三幺道:“是。”
一点红又淡淡说:“什么话不该说……”
十三幺立刻表忠心:“大师兄,我知道分寸的!”
一点红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十三幺朝他作了一揖,随即凌空跃起,掠上屋顶,背后那冷冰冰、如出鞘利剑般的眼神却始终如跗骨之蛆一样贴着他的脊背,令他感觉冷入骨髓。
直到十三幺离开此地,一点红才收回了自己的冰冷视线。
他久久地站立着,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过了很久,他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转身回去了。
客房的门是关着的、窗户也是关死的,暖黄色的灯火透过窗户纸,被晕出了一片柔和的光晕。
一点红瞧见这灯火,突然怔了怔。
……这一盏灯火,算不算为他而留?
他推门进屋。
店主的女儿已经走了,只有罗芙芙一个人坐在榻上,用小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只小企鹅……不过这一次她不是抹泪企鹅了,是脸蛋红扑扑,手里捏着块糕点,吃的身上和榻上全是碎渣渣的贪吃企鹅。
小企鹅道:“红红,你回来啦。”
一点红道:“嗯。”
小企鹅又道:“红红好慢哦,所以你有带冰糖狐狸给我嘛?”
一点红:“…………”
一点红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什么话来哄一个双眼亮晶晶、很是期待的小孩子,于是只好干巴巴地说:“明天吃。”
罗芙芙:“嗯!!!”
好在罗芙芙也不是什么难搞的小朋友……只要大人一说,她立马乖巧同意。
一点红道:“睡吧。”
罗芙芙严肃地摇头:“不行哦红红,现在还不能睡觉。”
一点红挑眉:“……为什么?”
罗芙芙嗷呜一口,把手上的最后一口枣泥山药糕吃完,才说:“因为芙芙吃了东西!芙芙要刷牙。”
古人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