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铭听了这话,嗤笑道:“什么钦天监的老熟人?单大人找的那位熟人是位道人吧?两年前三公子落水,你找他为殿下占卦,说什么来着?哦,说会招来这世间最凶厉的鬼,从此一败涂地,结果怎么样?”
结果陵王这些年愈走愈好,若非五殿下回宫,已然成为继承储位的不二人选。
单文轩见他不信邪,忙道:“是真的,我那位道兄占卦占得极准,上前年老仆射大人纳续弦,道兄说这位新夫人今春将有血煞,结果两月前,这新夫人果真难产死了。金陵多少人千金求他一卦,他都未必肯呢!”
“裴大人,裴大人!”见裴铭不屑一顾地往茶楼外走去,单文轩急追两步,“我真不是危言耸听!这回我花了近万两银子才说动道兄为殿下占得一卦,道兄再三告诫,说殿下此劫甚重,连他都无法化解,倘避趋之,尚有一线生机,若不避,只怕会落得尸骨难存的下场。”
“你帮我去与殿下说,请他见一见我!”单文轩道,“再不济,你把道兄的卦意转达殿下,请他千万不要妄动!”
二人说话间,已然步出茶楼。
裴铭看单文轩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只好耐心地敷衍道:“行了,我知道了,但今日殿下另有要事,我不便再三求见,明早我另过来一趟,把你那位道兄的卦意说与殿下听。”
单文轩听了这话,微松一口气,但他并不能全然放心,见裴铭的马车就停在道旁,与他一齐钻上马车,打算再多叮嘱几句。
裴铭一面往宫里去,一面心不在焉地听单文轩聒噪。
他其实最清楚陵王为何要此时举兵。
当年他与罗复尤投奔陵王时,陵王尚是一名势单力薄皇子,身边除了一个柴屏几乎无人可用。
是以通敌这样的大事,单凭陵王一人,如何做得成?
裴铭与罗复尤恰是从塞北草原上回来的,他们利用昔日在草原上的心腹,伙同招远,这才为陵王与达满部落的二皇子相互传递了消息。
且陵王之所以会通敌,究其因果,为的正是五殿下。
眼下五殿下归京,不管昭元帝先要除掉的是程昶还是陵王,只要最后登大宝的是田泽,陵王便只剩一条绝路。
因此他只有眼下举兵,才可能为自己博得生机。
而裴铭作为陵王当年通敌的同盟,与他休戚与共,自然也是支持他“清君侧”的。
一路到了绥宫,单文轩还在一旁神神鬼鬼地说着。
裴铭下了马车,与他一道往衙署走,行至岔路口,拿手背拍了拍单文轩的胳膊,随后一指苍穹,笑道:“单大人,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厉鬼?”
工部前阵子繁忙,眼下明隐寺已修葺完毕,山中的行宫也复用了,便没什么事了。
五皇子回宫后,各衙门人心浮动,连带着公务上也懈怠起来,裴铭心系“大业”,在衙门里挨过正午装完样子,便去兵部商议“政务”去了。
沿途路过礼部,竟然遇到了程昶。
王世子殿下前后都跟着人,排场很大,一身锦衣十分贵气,然而他的脸色不好,苍白里发青,左手扶着右手,右手低低地垂着,似乎病了?
程昶见到裴铭,与他略一点头,道了声:“裴尚书。”便走过去了。
裴铭为他行完礼,站完班子,唤来近旁一个小吏问:“世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回裴大人的话,殿下的头疾犯了,右手也受了伤。”
程昶的头疾裴铭知道。
去年皇城司起火前,程昶便因这头疾跟衙门告假数日,还在御史台昏晕过一回。
这怎么又犯疾症了?也太不是时候了。
裴铭回想起程昶适才面容清绝,脸色煞白的模样,不由忆及单文轩这一路上神神鬼鬼的话语。
他不信这些,却也免不了在心中打趣,听说神魔常有天人之姿,三公子这副尊荣,还真有点黄泉厉鬼的样子。
裴铭在兵部找到熟人,传达了陵王之意,随后遣了一人去枢密院寻裴阑,便回到了工部。
及至暮色四合,裴阑才到工部来,与裴铭一揖:“父亲,您要见我?”
裴铭合上手里的卷宗,站起身:“路上说。”
父子二人同乘一辆马车回府,路上,裴铭问裴阑:“阑儿,为父日前交代你的事,你可办好了?”
裴阑沉默许久,然后回道:“儿子手上可用的兵马约有两万,近日已点好了。”
裴铭颔首:“吩咐下去,整军吧。”
裴阑听了这话,又是一阵沉默,过了许久,才“嗯”了一声。
车室内灯火幽微,裴铭借着这灯火,看了裴阑一眼。
他了解他这个儿子,有些风流,有些好高骛远,因儿时受教于老太君,于大是大非上尚有方圆,好在气性不算太高,不敢忤逆他这个父亲。
“三日后,五殿下在明隐寺认祖归宗,我们便为陛下‘清君侧’。”裴铭又交代道。
裴阑再次“嗯”一声。
不多时,裴府到了,裴铭唤来一个仆从问老太君今日的近况。
自上回与裴铭一场争执过后,老太君已然病得起不来身了,大夫写得药方里有催睡的引子,是以便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