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春末夏初,万物生长。
小城西北的外围也是大片农田所在的位置,再向外一点就是野地山林,离农田较近的边缘野林里生长着一种矮灌木,季节变暖就会结出绿色的果实,成熟以后变成紫色,是大人们不怎么喜欢但孩子们拿来甜嘴的时令物。
家中没出事时小菱很喜欢这项野外活动,不只是为了尝那一口野果,更是因为她可以和好多小伙伴一起行动,就像一个可吃可玩的集体游戏。
为了不让贪玩的小家伙摘了果子就往口袋一塞回家后就一身花花绿绿的回来,小菱的阿娘今天给女儿准备了一个稻草编的小篮子。
和认知里农家粗糙的稻草人、稻草帽或者稻草笤帚不同,阿娘用来做编织的草总是要更加干净齐整,就像她打理的那些绣线一根一根笔直又光滑,因此编成的小篮子也格外精巧,篮子的肚子故意编成圆滚滚的,可爱极了。
“去吧,多摘一点。”阿娘将漂亮的小草篮挎在她的小臂弯上,又伸手拍拍她的脑袋,“摘满一篮子就给你做好吃的。”
看着草篮子心里正在不断动摇的小菱:“好吃的!?”
忽然间腰不酸腿也不疼,出门也不可怕了!
城西的小孩是从小就要就要帮着家里做事的,但毕竟是孩子,边干边玩仍是占大多数。年纪小小的他们会给家里打些猪草或捡些干柴,多多少少也算是做了贡献。
小菱打开院门,就看到了外面站得最近的苗苗姐,只比小菱大两岁的女孩肩上背着一个小竹篓,显然摘果子并不是这一趟出门的唯一目标。
除了她以外,还有好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站在门前的小道上,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装备——从城里赶到农田边缘的那片林子,以孩子们的脚程算是一条挺长的路,当然得带齐东西才更划算。
这些清一色的容器或工具里,小菱臂弯上那宛如艺术品的草篮无疑是这帮人中最靓的崽,以至于小姑娘还没来得及回忆起门外这些熟面孔都叫哪些名字,就看到他们先对着她的小草篮子咋咋哇哇,一个两个和小菱之前的表情一模一样。
在这种被羡慕的集体注目下,小姑娘对出门的最后一点抗拒心也消失了。
“你们也想要?”她故意挥了挥自己手里的小篮子,见他们的脑袋都随着她的篮子来回转,心里更加得意,“阿娘说了,你们可以拿摘回来的浆果子跟她换!”
其实她不太乐意让阿娘的草篮也给别人,但想到阿娘说的需要很多浆果才能做出好吃的,她还是忍了。
这句话对于只拿摘浆果子当游戏的孩子们来说,无异是有了一个很棒的奖励,一个个竟是等不急的咻咻跑走。
一时间,门前小道的石板路上全是孩子们踢踢踏踏的奔跑声和嬉闹声。
清晨的微风带着凉意,头顶的阳光这时也是和煦的,空气里夹杂着淡淡的青草味,待孩子们路过清河边时,味道又变成了河水特有的淡腥气。
小菱的意识虽然还没完全回归五岁的自己,但身体早就条件反射地跟着大部队一起往前走,他们穿过幽深的小巷,路过古旧的商铺和阁楼,在早就挑出酒旗的食肆与堆着高高蒸屉的馒头铺子前面呼啸而过,最后在匆忙闪避的大人没好气的叫骂声中蹿进人群。
对于家乡小城的记忆随着这趟奔跑逐渐复苏,小菱本该酸疼疲惫的小小身体忽然又涌出了无数气力,她跟在苗苗姐的身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神色逐渐欢喜。
不过这份好心情在路过小叔家门前时就消散了不少,奔跑中小菱一直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里面感觉不出任何动静,直到脖子再不能往后转了她才放弃继续往前。
她又想返程回到阿娘身边,守着她哪里也不去了。
城中的那条清河除了给那些农田供水以外,也在附近蓄了一条不深不浅的水塘。小孩们奔到野林附近时,日头已经变得毒辣,不过躲在树木阴影中的他们并没怎么受影响就是。
今天被漂亮的小草篮子吸引,往常这个时候早就脱了衣服在水塘里摸鱼摸虾的男孩子们也跟着女孩们一起在林中各处猫着腰摘果子。
小菱是还是被苗苗姐带着跟在身边,听苗苗姐一边熟练地摘着果子一边对着她絮絮叨叨。
“我昨天都听我阿娘说了,你差点跑丢了吧?梅婶婶可急坏了,从傍晚一直找到夜里,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这些绿色的浆果子就不要摘了,我们只摘紫色的。来,这些都给你。”
“你这个草篮子可真好看啊,好羡慕小菱你有这样一个阿娘,又会织布又会刺绣,会做好吃的饭菜还会给你编这么漂亮的草篮子。”
“对了,阿娘今天还让我问梅婶婶有没有去锦绣阁接活?那边接了一个大订单,说有洋商在收购顶好的绣品,然后乘着钢铁大船带回他们自己的国家去卖,价钱给的特别高。”
苗苗姐以前这么能说的吗?
小菱已经不记得了,她回忆起前世自己逃离家乡的前一年,那时的苗苗姐是很沉默的。印象里的她不只不爱说话,还总是低着头,手里有着做不完的活,更别提出门找谁玩耍聊天了。
她不敢多说话,只含糊的点头应是,在苗苗姐的帮助下